精灵城
圆月升空。月光倾泻而下,将天空染成了冷冷的淡蓝。
战斗结束,人族、精灵族回归了。
神魔两族联合蚕食世间生灵,人族、精灵族自古结盟,反抗神魔二族。“种族终结战”是对此战的夸张说法,因为它是有史以来投入人员最多、最为惨烈的一次战斗。
神魔死伤惨重,他们中的幸存者也尽数逃亡。
楚云天坐在自己的床上,面色阴沉。他翘着二郎腿,下巴埋在交叉的双臂内,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压在处于最下方的右腿上左脚不断摇摆。左手被纱布包裹的伤口放肆作祟,使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最不希望发生的还是发生了,他收到的消息是哥哥在战场上阵亡。哥哥遍体鳞伤,但最恐人的是后背上的毒牙般的贯通伤,矩形伤口的两边还有两条锥形血痕。此伤导致他的肺部被刺穿,断掉的肋骨伤及了心脏,就是这一招要了他的命。
楚云天终于无法忍受,将整张脸埋入双臂,抽泣起来。然后,他满腔怒火地抓起被子,使被子落下后盖住自己与外界隔绝,嚎啕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他疲惫地进入了梦乡。
……
楚云天连忙用手遮住双眼,然后给视线慢慢地开出了一个小缝。透过小缝,除了刺眼的白光,他什么都看不见。慢慢地,他适应了眼前的强光,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在站直身体后,他忽然发现,自己浑身疲惫,但毫无睡意,就是晚上睡了很久早上猛地起身的样子。
他可以不用手挡在眼前了,但双眼还是需要微眯着。原来在这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四周的景象,居然都是清一色白。没有阳光和白云,这里嗅不到任何味道。他不知道脚下踩的是大地,还是天空。不过他试着跺了跺脚,还是比较硬实,不严格来说就当是地面吧。
强光好像成了这里唯一的成分。他毫无方向感,他想寻求帮助,可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我该找谁呢?我认识谁呢?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什么记忆都没有,只知道自己处于只有强光的世界中。
哇!谁来救救我啊!他的内心开始不安地发出哭号,他双手抱着头,希望能突然出来一位神仙来帮他指路。
不过好巧不巧,正在他灰心之时,他的大脑中飞过一个声音。
“向前走试试。”这是一个柔美动听的可爱女童声。
“向……前吗?”楚云天疑惑地出声问。难道真的遇到了神仙?天使?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这到底可信不可信呢。
楚云天顶着光,向前方小心地迈着步。他双臂半伸直,好像害怕撞到一堵墙。走了不知多久,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些喜色。
大地与天空此时泾渭分明,天空变成了羞答答的粉,而大地还是那样的白,二者在地平线的位置发生色彩渐变。一刹那后,只闻传出持续的隆隆巨响,楚云天抬头看到许多金色的巨形物体从某一平面生长出来,不一会工夫,生长与声音同时停止,它们生长到了十几丈高。
简直鬼斧神工!楚云天看了不到几刹便捂住双耳,紧闭双眼。早已完成的那些巨大物体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声音搞得楚云天耳膜生疼,可不一会他又听到了相同的响声,隆隆隆……他再次捂住了耳朵,但不一样的是,这次大地也在震,声音从空气和大地传过来,一部分声音流过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立体可怖。待震动瞬间停止后,楚云天发现自己恶心得想吐。待他再次观察,他看到了这样的景象。
天上矗立着两排雕像,它们都长着遮天一般的翅膀,绝世的容貌,区别是左边是女性,右边是男性。他们都赤着双脚,身着短衣短裤,摆出御风飞翔、金鸡独立的姿势,注视天空,露出喜色。他们的底座却隐于天空之下。地上也有两排十几丈的雕像,但它们都是男性农民,头顶斗笠,背扛扁担,扁担略微向身后倾斜,身着背心,脚穿草鞋,浑身上下透着朴实的气息。
“天上的是天使和天神,地上的是平民,这是什么意思?”
隆隆声再次传来。
“又来了!”楚云天吓得直接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声音过去后,楚云天看到在左边远方的天上多了一座宫殿。宫殿通体金色,镶有浅蓝色矩形琉璃似的剔透物体。宫殿下有四根螺旋形柱子支撑,柱子下半部模糊如虚无,与天上的雕像底部一样。
楚云天完全无心欣赏它们的美丽,那些巨物就像真实地散发出磅礴气场,压在他的身上,使他无法移动。就在这时,他的脚下没有了任何支撑。大地没有任何变化,但就是没有了支撑的力。他带着惊叫声,永不停止地坠落下去……
楚云天踢开了被子,坐了起来,他发现全身已经湿透了。
热浪及汗水包围着他,他抓起上衣抖动了一会,用手不断擦拭被汗水布满而油滑的额头。
他做了一个噩梦,这是他发挥极致想象也不可能做出的梦。梦境中的一切,包括在梦境中时他的记忆,都深刻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他甚至有种预感,这些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的。
“伤脑筋啊!!”楚云天叫了起来,两拳敲击脑壳,“明明昨晚刚刚……”
诶?!对了,想起来了,昨晚关于哥哥的事情。还有,现在其实还是深夜,根本没有天亮吧?因为外面没有一点动静。
完了,脑海现在被昨晚的事占领了,然后就全都是哥哥过去的点点滴滴。这么一来,就别想再睡好觉了。既然这样,那就将能想起的,统统在这时候解决了吧。
族内规定,未满十六周岁的精灵不得从战,而他距其只有一岁之差。而也就在这一年,他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他的父母就是在几年前的一次与神魔的战斗中丧生的。
自那之后,哥哥便成为了一家之主,哥哥已征伐多次,于他而言已经常如家事,哥哥逐渐成为了大队长。再后来,兄弟二人交流日趋减少,兄弟二人都对生活和战争冷淡了起来,甚至他们互相的对待。即使哥哥军位再次升级,他的内心也不会再有什么波动。
羡慕归羡慕,但昔日的亲情无法回来了。
但终于等到这一天时,他发现自己真的无法接受,即使他将所有关照拒之门外,但这些人毕竟是亲人。
也终于轮到了哥哥入土的时候,他这时才明白,自己失去的原来有这么多。
他也想给自己一个笑脸,哪怕只是为了自己不会抑郁,但这居然也是如此高难度的事情。
楚云天使自己倒在枕头上,再次用被子蒙住自己,不顾身上渗出的汗水及被打湿的被褥。他无声地哭了起来,然后是出声的哭,哭到无法思考其他事情,被子随着他的喘气而抖动。除了黑暗中的自己,就是哭泣……
这一觉,楚云天真心不知如何睡过来的,他只能说:没有彻夜失眠,已经算是万幸。
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吧,因为现在感觉心情舒服多了,手心的痛感也有所减轻,已经开始发痒了。
那个梦要不要讲给别人听?!算了,别人只能捧腹大笑一阵后指着他说“你的想象力好丰富”什么什么的,将它当成一个浪漫的梦就过去了吧?况且,他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没有必要告诉他们。
他抬起了右手,想再次检查一下那被红色纱布层层缠绕的手心。而因为这一看,便无法再轻易离开视线。
若隐若现的金色光芒遍布整个手掌,仿佛右手戴上了一只骑士手套,伤口之上覆盖着大量云朵状半透明的金色气雾,它们如软体虫一样不断蠕动着,它们正在治疗伤口,而伤口正以比以往快很多倍的速度愈合。
怪不得这么快就有瘙痒的感觉!但是,如果这个不是梦的话,这种伤口是不可能恢复得如此之快的。
原因是他体内的内力在昨晚的睡眠之中改变了,准确地说,是强化了。楚云天大胆地猜测,莫非是那场梦境造成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