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蓦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一股呛鼻消毒药水气味闯入鼻腔令他顿时呛咳起来,随之耳际传来一把熟悉低沉老者的声音。
“Leon,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了,可把我们担心死了!” 对方激动不已,而里昂则心头一喜,因为他认得这把声音的主人是爷爷杰勒米,他迅速抬头循声望去。
果然,眼前出现一名头发泛白、眼角拖着长长鱼尾纹的眼眸泛着泪光,因情绪的激动,凹陷下来的脸颊微微抖动的老爷爷。
“爷爷!” 大概是刚睡醒脑袋不灵活,里昂花了约莫三秒时间确定对方是自己爷爷杰勒米,接着 急急坐起来投入爷爷怀中。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我们都以为你会一直昏睡下去……还好你醒了……” 杰勒米轻拍着孙子的背,嘴角牵起欣慰的笑意道。
“爷爷……对不起,我好久没回家了,这个暑假我一定回去陪爷爷……对不起……” 里昂双手紧紧搂着爷爷,将头埋进爷爷怀里,就像回到自己年幼孩提的时候。
“好了好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你饿不饿……想吃些什么?” 杰勒米摸着里昂的浅褐色头发温声问道。
问孙子想吃什么本来是极度平常的事,可里昂听在耳里,忽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两道褐色眉毛顿时皱了起来,并从爷爷怀里挣脱开来,一脸疑惑看着杰勒米。
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形成的生活习性喜好多少都受家里父母长辈们的影响,里昂小的时候,父母忙着工作经常不在家,里昂是由爷爷帮忙照顾带大的,爱烹饪的爷爷擅长煮蘑菇汤就经常煮汤给里昂吃,久而久之里昂也就喜欢喝汤,并将蘑菇汤视为一种comfort food,即是寻求慰藉的食物。
他回家探望父母小住时,还没踏入家门鼻端就嗅到浓郁的蘑菇汤香味,那是爷爷‘自动自发’煮的爱心汤来满足孙子的口腹之欲,所以此刻听着爷爷问自己想吃什么,里昂难免觉得有些奇怪。
“我向来就喜欢蘑菇汤……爷爷你是知道的……” 里昂眼眸写满困惑望着爷爷道。
“噢,哎,爷爷老了,竟然忘记你的最爱是蘑菇汤……好好好……爷爷这就去医院的食堂或附近的餐馆看看有没有蘑菇汤……” 说完,杰勒米站起身来准备走向大门,而里昂这时下意识迅速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是身在医院某间病房里。
难怪会嗅到消毒药水的气味……他心里嘀咕着,眼眸转向就快步出病房的杰勒米,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年迈的爷爷健步如飞轻轻松松走向大门。
人老了一般膝盖腰部都会时不时犯疼,他记得爷爷前阵子诉说自己膝盖酸痛,母亲百忙中抽时间陪爷爷就诊,还给爷爷买了拐杖让他行动方便点,可现在眼前的爷爷无需拐杖行动快捷不输于年轻人。
里昂这时心头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姑婆……姑婆她……老人家可好?” 就在杰勒米只手即将碰触大门把手时,里昂深吸进气试探性的发问,不知为何太阳穴的神经线开始猛烈抖动。
杰勒米伸出去的手停留在门把上,他面对着大门似在考虑些什么,接着嘴角缓缓牵起,当然他背向里昂,这个微小动作里昂看不到,然而里昂却有种错觉感觉室内温度似下降好几度。
“姑婆,即是你妹妹或姐姐……” 里昂继续问道,他回去70年代时,看见爷爷年幼的时候牵着妹妹的手,他确定爷爷是有妹妹的。
“我知道姑婆是什么无需你来讲解……只是这么快就让你识破,真是他妈的不好玩……” 只听杰勒米阴冷的声音响起,他缓缓转过身子,全身忽燃起火焰,五官轮廓顿时起了变化。
这张起变化的脸让里昂倒吸一口凉气,他颤抖的身子往后退倚在床头板上,接着他瞥眼看见床头柜上的玻璃花瓶,迅速伸出手拿起花瓶挡在自己面前作为武器。
“你……你……” 此刻的里昂心里恐慌到了极点,那是因为眼前站着是前阵子在梦里欲向他索命的……烧焦的大叔。
“你什么你……看到老朋友不会过来拥抱一下吗?” 烧焦人嘴里是在戏谑里昂,可眼眸却没半点暖意,只见他一步步走近里昂眼神阴冷,里昂瞪大惊恐的眼眸急急起床,站在床边另一侧惊慌失措看着烧焦人。
“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一直纠缠着我?!”极度惊恐交织着愤怒让里昂竭斯底里狂喊起来,他颤抖的手握着花瓶指着烧焦人。
当一个充满敌意、身上燃着火焰、脸上及手臂的肌肤有多处被烧伤的人步步逼近,有谁不惊恐?里昂的心宛若跌入冰窖,可这颗跌入冰窖的心却莫名升起怒火。他愤怒的是这不知名的妖魔或恶灵幻变成祖父的模样来亲近自己,让自己无意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最脆弱一面令他有种受辱的感觉。再者他是个重视亲情的人,对他而言,以后无论事业上有多少成就都比不上他与亲人间的爱,他极敬爱祖父,这妖魔或恶灵的举动等于在亵渎这分爱,所以他惊恐之余莫名涌上怒意。
“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那我继续扮成你爷爷的样子,这样你就不会害怕了……” 烧焦人一边说着脸上被烧伤的部位立即恢复完好无损的肌肤,五官轮廓也幻变成杰勒米的样子。
“不准你幻变成我爷爷的样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有种就表露身份,装神弄鬼的……算什么东西……” 里昂咬牙切齿道,这时候的怒意已战胜恐慌。
“那……大人……我就表露身份咯……你……还记得我这个样子吧?” 这时候烧焦人脸上被烧伤黑黑一片片的肌肤恢复正常肌肤,五官轮廓也幻变成另一人的模样。
祖母绿的眼眸、肌肤白里透红、深栗色的头发、典型白种人的样子,里昂猛然想起之前梦里见过此人,这个人还口口声声说自己背叛他活活将他烧死。
“你说是我放火烧死你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认识你也不曾做过这种事……” 此时的里昂已冷静下来,他端详着对方的脸孔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
“嗯,具体来说,应该是你的前世烧死我,并不是现在的你……” 烧焦人故作沉思一会儿,接着嘴角牵起冷冷回应。
就知道是前世做的‘好事’!里昂其实知道自己是绝对狠不下心做出这等事,可他同时也不相信前世会无故放火烧人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所以他抿了一下嘴小心翼翼问道:“请问……你跟我的前世……那位里昂巫师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烧死你?”
或许此刻烧焦人呈现正常人的样子,所以里昂心里不怎么害怕,反而还有点心生同情想知道眼前人跟自己前世有什么瓜葛。
“我原是林赛王国的储君,林赛王国也叫林纽斯,即是其中一盎格鲁·撒克逊的小王国,那是7世纪以前的事了……” 烧焦人绿色的眼眸望向别处似陷入回忆中,眼眸透着淡淡的哀伤似在缅怀自己曾经辉煌一时的过去,话音一落就不再说话。
约莫过了六秒,烧焦人依然默默不语,就在里昂想干咳一声问‘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烧焦人开口了:“林赛虽不是什么大国却算得上资源富饶、自给自足,邻里那几个不自量力、觊觎我们的强盗小国时不时攻打掠夺,幸运的是……当时有你在我身边……我俩手刃敌人……一起共同对付内外的敌人……说真的,当时年轻的我根本不晓得如何应付王室内的勾心斗角以及外来的入侵,是你……给了我勇气和力量面对一切的磨难……也是你……背叛了我……把我推进地狱的深渊!”
“你……是我最信任的心腹,我拿你当手足,可你……最终背叛了我,联合外头那些乌合之众对付我!” 烧焦人忽然狂喊起来,脸部肌肤又出现烧焦乌黑的一块块。
“那是因为……你已经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雅各布·林赛……我……我不想的……” 里昂似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他抿紧下唇眼神透着哀伤无奈望着烧焦人,噢,不,雅各布。
“啊……你终于想起我是谁了……也即是你的巫师本性快觉醒了,太好了,打从魔王陛下释放我的那一天起,我最期待的就是这一天,要我杀害一个对一切都茫然不知的人还真不过瘾……” 雅各布缓缓绕过床尾走向里昂,全身再次燃起火焰。
里昂呆若木鸡的立在床边,此时的雅各布在他眼里已化身成一年轻俊朗的小伙子,身穿中世纪骑士的服饰,嘴角牵起调皮的笑意朝他走过来,这就是他认识的雅各布·林赛王子。
“大人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无需客气……呵呵呵……” 雅各布一步步逼近,眼神越来越阴冷。
里昂则对他软弱笑了一下,或许是心里的愧疚令他发挥不了巫师的力量,又或许他已累得不想做出反抗,他就这么默然看着雅各布伸出起火的手缓缓摸向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