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林瑾玉依约而来,看似瘦弱的身子带了一身寒气。
沈灵烟笑吟吟地递了温热的茶盏与林瑾玉,也不藏着掖着,直白道:“今日我唤你来,是有要事要与你商量。”
林瑾玉一饮而尽,豪迈的作风与其温柔的面向毫不相干,颔首道:“是为平家之事吧。”
“嗯,今日我想了个法子,如今只差你这一环了。”沈灵烟笑得贼兮兮的,明摆着赶鸭子上架,俯身附耳说了好半晌。
话落,就听得林瑾玉斩钉截铁道:“不行,此事我不能答应。”
沈灵烟垂眸,羽睫掩住神色,委屈道:“瑾玉,莫要胡闹了,我都与我外祖父说好了,也得了我外祖父进宫的消息,你若是掉了链子,就是外祖父不说什么,皇上如何能绕得了我,你可是忍心眼睁睁地看着我去送死?”
这声“瑾玉”算是叫到林瑾玉心坎里去了,心头一动,林瑾玉握了沈灵烟的手,以示安慰,却仍是拒绝道:“不行,我不能答应,我不想与旁人有干系。”只想与你有干系。
沈灵烟暗道果然是个忠犬,面上却是哼哼,假模假样地要甩开林瑾玉的手,“不过是个代号,暂且借用一下,有什么的,就是虚幻一招,你该跟谁有关系就跟谁有关系,不妨事的,你我心里明白就是。”
“可是……”
“不要可是了,林瑾玉我告诉你,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迟则生变,你快去趟皇宫,我怕我外祖搞不定皇上,快去快去。”
林瑾玉眸光深深地看了眼沈灵烟,温柔的眸子下潜藏了疑惑,牛头不对马嘴道:“沈灵烟,你当真是沈灵烟?”
沈灵烟一愣,“你莫不是傻了?我不是沈灵烟又是谁?”伸手轻抚林瑾玉的额头,自言自语道:“这没发烧啊,怎么脑子给烧坏了?”
林瑾玉捉住沈灵烟的手,定定地按上心口,目光直视沈灵烟,认真道:“我知道你是沈灵烟,但到底是怎么样的沈灵烟,我看不明白,你有秘密……沈灵烟,莫要骗了我,我只想要你一句话。”
“你放心,我就是沈灵烟,如假包换的沈灵烟。”另一手覆上林瑾玉微凉的手,抬眼对上林瑾玉清亮且认真的眸子,沉声道:“我不会骗你,不论从前,现在,还是以后。”
林瑾玉没有说话,沈灵烟嫣然一笑,保证道:“等事落,我就将我的秘密告诉你,只要你愿意信。”话落,主动轻拥林瑾玉,清爽的气息盈于鼻尖,踮脚附耳道:“还有一事,那个张智霖,不是什么梦中情人,是我的偶像,日后我再告诉你。”
林瑾玉眸子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灵烟自林瑾玉怀里离开,含笑点头,打趣道:“自然是真的,还请我们林瑾玉林公子不要吃了飞醋,二小姐我也是会心疼的,心疼一个不明真相的傻子。”揶揄地瞪了眼欢喜的林瑾玉,一时催促开来,“好啦,你快些去,待事落,我会一五一十地与你说明白。”
林瑾玉颔首,白皙的面上忽地绯红,上前将沈灵烟揽进怀里,双手紧固,好半晌方才放开,沉声道:“等我。”话落,翻窗而去。
沈灵烟兀自对着无边的夜色怔了会神,良久方才将窗户关得严实,躺回床榻,紧裹了锦被,心下生起一阵懊恼,“唉,我这什么破记性,怎么就忘了叫他小心些……”
好容易甩掉身后的尾巴,林瑾玉方才径直朝皇宫而去。
林瑾玉轻车熟路地往御书房去,虽是夜半,御书房仍是灯火通明。林瑾玉不走寻常路,冷不丁出现在御书房时,皇帝习以为常,靖国公却是吓了一跳,忙挡在皇帝跟前,待林瑾玉扯开面巾方才松了口气。
林瑾玉行过礼,开门见山道:“皇上,瑾玉前来,就是为了靖国公所言之事。”
瞥了眼林瑾玉,靖国公问道:“你见过烟儿了?”
林瑾玉颔首,却是看向皇帝,认真道:“皇上,瑾玉觉得此计可行。”
皇帝不语,目光在二人面上逡巡了几回,半晌问道:“也就是说,这个计谋,是沈二小姐所提?”
林瑾玉心下一咯噔,逾矩地抬眼审视了皇帝一眼,眼下又防备,却听得靖国公道:“老臣惭愧,此计却是烟儿所提,老臣怕皇上觉得烟儿胡闹,就担下了,请皇上治罪。”
皇帝扫了眼林瑾玉,对靖国公笑道:“国公爷何罪之有,沈二小姐这般出色,朕高兴还来不及,还谈什么治罪,既如此,此事就此定下,只是须得仔细推敲才可。”
靖国公心下诧异,他磨了皇帝老半天,口水都要说干了,也没见皇帝松口,怎么一提沈灵烟皇帝二话不说就应下了?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面色不善的林瑾玉,心下愈发惊疑,难道……可皇帝是个明君,又不好女色,怎会……
瞧见底下两人变了脸色,皇帝无奈轻笑,“国公爷,瑾玉,你二人莫要多想,朕对沈二小姐另眼相待,并非有什么不纯的心思,而是因着白眉和尚的一语。”瞧见二人疑惑,继续道:“白眉离京前曾找过朕,具体之言朕就不再说了,只你二人记着,沈二小姐非池中之物……二人爱卿怕是有所不知,先帝也曾得了白眉之言,才坐稳了这江山。”
林瑾玉与靖国公愈发心惊,如此说来,这事要是叫旁人知道了,沈灵烟危矣!
“莫要担心,朕早已派人守在其左右,不会出了差错的。当务之急,就是将此事安排下去,瑾玉你且避一避。”话落,朝外头吩咐道:“小李子,着人请了敬王来。”
不多时,两道道深夜的圣旨刻发往尚书府与靖国公府。
除去沈灵烟和许氏,众人早已歇下,平白被闹醒,不免心有郁气,不过瞧见明黄的圣旨,顿时噤声,规规矩矩地跪了一地。
传旨公公尖细的嗓音破开迷蒙的睡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沈琰宣德明恩,守节乘谊……朕甚嘉之,今特命沈琰为西北兵马副元帅,即刻前往西北,率三军肃清边境,以洽朕意,钦此。来吧,沈副帅接旨吧。”
此旨一下,相当于皇帝正式和长公主宣战。
沈琰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想,也只得接了重如泰山的圣旨,只一脸愁苦地盯着圣旨,无心理会旁的事情。
见状,许氏忙让管家赏了传旨的公公,再好生送走,随后看了眼沈琰,挥退一干心思各异的女眷,特地又看了眼直盯着沈琰的沈灵筠,随后自己也带了沈灵烟往东院去。
“烟儿,若是沈灵筠无动无衷,那该如何是好?”
“娘您放心,沈灵筠心有执念,端看她能否说服平姨娘了。”
于此同时,因着林瑾玉踪迹不定,荣国公代为接旨,竟是封了林瑾玉为骠骑大将军。
待人退散之后,接了旨的荣国公不似往常那般漫不经心,深看了两眼明黄的圣旨,眸子深深。好半晌,荣国公将圣旨妥善供奉在书房,又站了会,方才回屋去了。
还未入睡的坤和长公主得了消息,不止是自家的,还有尚书府的动静,眼波流转间,唇边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低声呢喃道:“这就开始了吗?皇兄,坤和拭目以待,皇兄可不要让坤和失望啊。”又低唤了声,一黑衣人应声出现,身形高大,显然不是红拂,坤和长公主吩咐了几句,便自去了。
坤和长公主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吃透了皇帝的招数,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回与她对阵的是沈灵烟,一个开了挂还吃透宅斗剧本的变数。
这厢沈琰将圣旨妥善安放好,将自己关在书房内思忖,他知道长公主权势滔天,恐怕一出发,半道上就能遇上长公主的刺客,可不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一时举棋不定,犹豫了起来。
回了屋的沈灵烟没有睡,沈灵筠也没有睡,这不,丫鬟方才来报,沈灵筠做贼似的进了平姨娘的院子。
不多时,又一丫鬟来报,沈灵筠出了平姨娘的院子不久,平姨娘避人耳目往府外去了,这会正跟着,看模样不似往平家去,尚不知往哪去。
沈灵烟心头却是敞亮,平姨娘去的敬王府,心下大定,沈灵烟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往床榻去,如今只待皇帝作为了,先让她高枕无忧的睡个大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