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老天爷听见沈灵烟的腹诽,翌日沈灵烟一早醒来,就得了林瑾玉前来靖国公府看望她的消息。
沈灵烟急不可待地洗漱用膳,便让鱼跃去请了林瑾玉往花园去,自己随后就到。
瞧见沈灵烟猴急的样子,鱼跃暗笑,私以为沈灵烟是想念林瑾玉想念得紧,忙应下往外去了,却不知沈灵烟是要兴师问罪的。
“大美人!”
沈灵烟神出鬼没地自林瑾玉身后蹿出,恶作剧地大喊一声,惊得毫无防备的林瑾玉喘气连连,白皙如玉的面上立时泛起了红色,眉间的朱砂痣尤为耀眼,说不出的勾魂摄魄。林瑾玉却是不恼,待镇定下来仍是笑得如春风拂面,彬彬有礼道:“二小姐安好。”
沈灵烟却是个不安分的,笑嘻嘻地绕着林瑾玉转了个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方才在林瑾玉跟前站定,“大美人你好了?那日落水无事了?”
未曾料到沈灵烟会关心自己,林瑾玉心头一动,朱砂痣鲜艳欲滴,眉眼俱生动了起来,眼底有细碎的光芒浮现,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束起的青丝在风中散乱,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言笑晏晏道:“劳二小姐挂心了,瑾玉无事了。”
瞧见此等模样的林瑾玉,沈灵烟冷不防地想起了一个人,欧阳明月,一样的清风霁月,一样的温润如玉。
当年看雪花女神龙时,沈灵烟便痛心疾首于欧阳明月瘸了腿还不能与女神龙相亲相爱,为此怨念了好一段时间。如今有个活生生的“欧阳明月”在跟前,沈灵烟打定主意,从今往后,林瑾玉他罩了。
“二小姐?”
林瑾玉发现,不知为何,沈灵烟看自己时,忽然有了母亲看儿子的感觉,当然,这是他自己胡乱比喻的,大概就是慈爱?慈悲?悲悯?可为什么随后又露出叫人瘆得慌的神情,通俗易懂的说,就是猥琐。
“啊?”沈灵烟从自己臆想的世界走出,瞧着眼前的林瑾玉越瞧越得劲。此时的沈灵烟,活像准备抓了贫农的闺女去抵债的无良的地主,深觉满意,由衷叹道:“大美人你可真好看!”
林瑾玉一怔,面色蓦地一红,少见的不想理会沈灵烟的胡言乱语,一本正经道:“二小姐,瑾玉今日来,是想与二小姐说,无论如何,瑾玉都不会去娶那沈桃灼的,瑾玉先前便说过了,只娶二小姐为妻,且绝不纳妾。”
沈灵烟面上虽懵懂,可心里却炸开了锅,沈灵烟知道,林瑾玉是在向自己保证,向神智清明的自己保证,心里一时百味杂陈,欢喜,紧张,羞涩……总之像清晨的菜市场一般热闹,却是甜美的少女怀春的悸动。
可不知为何,瞧着眼前温和善良的林瑾玉,沈灵烟莫名想起自己捡到的那个阴狠的面具少年,冥冥之中,她好像抓住了什么,可以要仔细想,却又消失于无形……索性不再烦恼,左右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心里倒是对林瑾玉愈发的满意。
一想起狠毒的面具少年,沈灵烟登时想起自己的初衷,分明是要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就春心荡漾了起来,果然是美色误人!
“来,大美人,我们去那儿玩迷藏!”
沈灵烟二话不说地拽着林瑾玉往园子深处去,不忘回头对鱼跃道:“烟儿要跟大美人说悄悄话,鱼跃你不要来!”
林瑾玉会意道:“我会看好二小姐的。”
已是初冬,东风无力百花残,唯有毅力顽强的菊花仍不服输地发挥余热,可仔细一瞧,花团锦簇中藏不住颓势,想来也不过几日就要凋零了。索性后继有花,那光秃秃的梅枝正悄然地蓄力,或许再过几日,便能瞧见清傲的雪梅。
在一簇迎风挺立的菊花前,沈灵烟停下脚步,警惕地打量了四周,方才开口道:“林瑾玉,你那日说留了两人与我,当真是留了?”
林瑾玉不假思索地颔首,“自然是留了。”若不是如此,他怎么会事无巨细地知道沈灵烟的一举一动。
沈灵烟不信,再次狐疑道:“当真?”
“我从不说话诓人。”
沈灵烟斜昵一眼言辞笃定的林瑾玉,忽地凑到跟前来,双手叉腰质问道:“那为何有个人三番四次闯到我屋里来,差点就要了我的小命,你的那俩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林瑾玉眉毛一挑,却是半分心虚也无,“想是睡着了吧?”瞧见沈灵烟神色不对,立马一本正经道:“想来是玩忽职守了,晚些时候我会好生教训他们的,二小姐放心,有事尽管唤他们就是。”
沈灵烟却是嫌弃了起来,不假思索地摆手道:“别了别了,活生生一人都瞧不见,还能指望他们办点什么事?”
林瑾玉:“……”
沈灵烟却是奚落起兴了,“你还是将那两人收回去吧,办不成什么事,还整日盯着我瞧,半点隐私也无,想着怪别扭的……你快些收回去吧,是我无福消受。”
林瑾玉轻蹙眉头,颔首道:“二小姐言之有理,回头我会好生交代一下,叫他们该看的看,不该看的别看,二小姐放心吧。”
“什么?”沈灵烟郁闷了,兀自思考了起来,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说得太委婉了?”忽地好似想起了什么,沈灵烟猛地回头,神色莫名地打量着一脸无害的林瑾玉,良久开口道:“林瑾玉,你为何不好奇三番五次上我屋里来的人是谁?”
林瑾玉微怔,却是转瞬即逝,解释道:“那二人与我说过,我正着人去调查,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我原是想等有了消息再说与你。”
沈灵烟半信半疑,却未再多问,她心知若是林瑾玉不想说,那她再怎么死缠烂打也是无法,索性留给时间,她可是记得林瑾玉说过,日久总能见人心的。
二人又胡乱说了会话就散了。
沈琰是在许氏回了靖国公府的第三日才上的门。
靖国公夫人一见着沈琰,二话不说地拿起拐杖就招呼了过来,拊鹰切齿道:“沈琰,你还有脸上门,我靖国公府家的姑娘不是由着你作弄的!”
沈琰哪敢躲闪,只老实地受了那虎虎生风的一拐杖,别看靖国公夫人年纪大了些,可那力气一点不见小,结结实实的一拐杖,差点没把正当壮年的沈琰打得闷哼出声,大冷天里额上沁出了冷汗,疼上一段时日是没得跑了。
“岳母大人……”
靖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尚书大人你可省省,我这把老骨头可当不得你的岳母,想那林家老太太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岳母大人!”说着,一拐杖又呼了过来,半点情面也不留。
“娘!”
一声急切的娇呼,不知何时来了厅堂的许氏忙不迭地上前拉住靖国公夫人的手,面露哀求,恳切道:“娘,不要再打了……”
素来只叫许氏冷脸的沈琰一怔,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面容悲戚的许氏,心头一动,却是有什么别样的情绪破土而出。余光瞥见正恼怒地瞪着自己的沈灵烟,登时想起自己做下的荒唐事,羞愧之情溢于言表,对母女二人的愧疚更上一层。
你个偏心偏到屁股眼的糟老头,早知道我就缠着娘晚些来,好叫你多挨几棍子!
唉,小不忍则乱大谋,今日我就忍下,要是有下回,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靖国公夫人作势要给了许氏一拐杖,却被沈琰挡下,许氏抬头看了眼沈琰,神色莫名,沈琰却是心虚,躲闪着不敢看许氏。
靖国公夫人怒瞪一眼沈琰,转头数落起许氏来,恼火道:“你就是护着他又如何?他可是将你们母女放在心上了?好端端的姑娘平白被搓揉成这模样,真叫我一张老脸给丢尽!”刀子嘴是真刀子嘴,豆腐心却不见得,狠剜了沈琰一眼,“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沈琰被骂得满脸羞愧,却不敢反驳,只讷讷地受了。
许氏端了杯茶与靖国公夫人,软声哀求道:“娘,不要说了……”
靖国公夫人余怒未消,不由有些气喘,兀自往旁一坐,接了茶盏嘬了一口,待气息稳了方才开口道:“今日既然你来了,就给我一个说话,若叫我满意了,就让宛儿随你回去,如若不然,我靖国公府又不是养不起她们母女二人。”
这会许氏就没有开口了,只是沉默地垂手立于靖国公夫人的身后,沈灵烟亦是一脸同仇敌忾。
沈琰忙作揖,却是牵扯了背上的伤,倒吸了一口冷气后道:“岳母大人,我自知行为荒唐,伤了宛儿和烟儿的心,今日来就是想向宛儿好生配个不是。”
靖国公夫人冷哼道:“陪个不是?陪个不是宛儿和烟儿就不伤心了?还有那件事,你最好给宛儿和烟儿一个交代。”
沈琰正要开口,靖国公夫人摆手道:“这原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不需与我这把老骨头说,只要宛儿满意,我自然没有旁的话说。好了,你二人自去说吧,我带了烟儿往外头去。烟儿,外祖母带你瞧个新鲜玩意去。”
“新鲜玩意?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你个憨丫头,就想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