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靖国公府失了面子,沈琰实打实地低气压了好几日,静下心来仔细思索了一番,霎时对沈灵筠私下欺负沈灵烟的事情有了怀疑,而沈灵烟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画面适时地闯入沈琰的脑海,灵光一闪,方觉***在沈灵筠身上,却是无奈叹气,因为对大平氏心怀愧疚,平日里对沈灵筠重话都舍不得说两句,更遑论打骂教训一番,可也不能如此放纵,迟早会叫那些个成日闲闲没事做的言官抓了把柄……左思右想之下,沈琰决定请个厉害的嬷嬷来教导家中的女子。
沈琰有心,不几日便请了京中出了名厉害的严嬷嬷来府上。人如其名,严嬷嬷是真的严,那双阅尽沧桑的眼却如鹰眼一般厉害,只一眼,让你见之只能按着她的规矩来,就是这么牛逼哄哄。
原是只让沈灵筠与沈桃灼去学习礼仪,却不知为何又叫沈琰想起沈灵烟来,想了想便吩咐将沈灵烟也带了去,只是特地嘱咐道只要能识得一些字就好,就这样,沈灵烟暂时与世无争的悠哉生活就此中断,没有硝烟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
不过,懒怠费心思的沈灵烟还是不认命地挣扎了一番,可怜兮兮地央求许氏道:“娘,烟儿不想去,烟儿想陪着娘……”言语恰到好处地透漏些许惊慌来,赤裸裸的暗示。
不想许氏这是却是不依着沈灵烟的性子来,一本正经地劝道:“烟儿听话,这回你跟严嬷嬷好好学,你放心,有严嬷嬷在,她们不敢欺了你去。”许氏心思通透,沈琰突如其来的举动便是为着上回的事情,但许氏却看得更长远,林瑾玉虽好,但耐不住坤和长公主那般厉害的婆母,总之沈灵烟前途堪忧,多少是要学点东西才好。
终于,沈灵烟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被许氏架往“刑场”去了。
沈灵烟到时,严嬷嬷已经在教导沈灵筠与沈桃灼礼仪了,沈灵烟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起来,二人皆靠壁站得笔挺,面露大家闺秀标准的微笑,可仔细一瞧,沈桃灼已然懈怠了,面露几分不耐,不时不满地瞟想面色严肃地严嬷嬷,待堪堪被发觉时,方才不甘心地隐去别样的神色。
而沈灵筠却是尽心尽力地在达成严嬷嬷的要求,即便面上的笑意已有几分僵硬和难耐,却仍咬牙坚持,啊不,不能咬牙,仍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支撑,就是那脊背也不见弯曲半分,倒叫沈灵烟刮目相看了。
仔细一思索,沈灵烟便明了沈灵筠为何如此坚持,自幼丧母,失了与生俱来的依靠,就只能孤军奋战,即便如今和平姨娘互帮互助,可平姨娘到底只是个姨娘,上不得台面的,平日里耍些见不得人的伎俩便也罢了,长远的却是指望不上。
莫名的,沈灵烟对自己的“死敌”生出了几分钦佩,因为她比任何人都努力,且在严嬷嬷近乎苛刻的教导下也不发一句怨言,只尽最大的努力尽善尽美。但是,沈灵烟不是个菩萨心肠的,改观是不可能改观的,沈灵筠厌恶她至此,是断然不可能相安无事的。
欣赏敌人,但不可能因此放松警惕,这是沈灵烟惜命的原则。
正当沈灵烟兀自分析得头头是道时,严嬷嬷神出鬼没一般地出现在沈灵烟跟前,冷不防唤了声“二小姐”,着实叫沈灵烟惊着了,只不住地轻抚因惊吓而狂跳的心口,往后瑟缩了几句,害怕地低下了头,委屈道:“不要,烟儿,烟儿怕。”
严嬷嬷眼底闪过一丝狐疑,方才她见着发了呆的沈灵烟分明不是痴傻的神色,莫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思及此,严嬷嬷抬眼对上沈灵烟怯生生的眸子,蒙了无懈可击的木讷,仔细地打量了一会,方才确信只是自己一时眼花,到底是老了,暗叹一声,不服老不行。
得了沈琰的特别交代,严嬷嬷也不准备如何严厉地教导沈灵烟,反而心生怜惜,面色不已察觉地温和了些许,不过冷漠的语调未变,一板一眼地下达指令道:“二小姐,老爷让我教导二小姐识些大字,如此我们便开始吧。”
沈灵烟在心内权衡一番,到底不舍得放弃傻子这么方便的身份,只是木讷地点头,鹦鹉学舌道:“大字,大字,好大第一个字。”却是说着跳着往一旁鱼跃为她准备好的玩具而去,立马将严嬷嬷的话抛诸脑后,欢喜道:“烟儿喜欢玩玩具,搭积木,搭一个高高的屋子,娘和烟儿住进去……”
听得扑哧一声笑,严嬷嬷立马转头看向笑声的始作俑者沈桃灼,眼神似箭,厉声道:“三小姐如此还不守规矩,不若不学了。”瞧见沈桃灼面上惊慌,适时加了句,“若是还想学规矩,今日便自己加半个时辰的练习时间。”又看了眼规规矩矩地保持动作的沈灵筠,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沈灵烟不明白,为什么沈桃灼如此有恃无恐,不说不如沈灵筠有毅力,就是这态度也相差甚远,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来砸场子的……难道是因为有了平姨娘这个依仗?
“二小姐,老身今日就从《三字经》教起,老身念一句,二小姐跟着念一句,来,人之初,性本善……”
“人……善,善……人……”不知哪来的兴致,沈灵烟比一板一眼念书的严嬷嬷还有架势,摇头晃脑,只是念出来的却是四不像,简直是张口就胡说八道:“初?出去的出吗?这儿好玩,烟儿不出去!”
虽然此三字经非彼三字经,但沈灵烟脑袋里只有那些个能脱口而出的国骂,憋在心里,却不能一吐为快,甚觉憋屈,暗想有一日要找个无人的角落酣畅淋漓地国骂一番,贼老天也好,万恶非封建社会也好,反正逮着什么骂什么,一解心里装傻扮痴平白受的窝囊气。
“二小姐,您念得不对,老身再念一遍,请二小姐仔细听,人之初,性本善……”
沈灵烟兀自小心翼翼地往搭得歪歪扭扭的“屋子”上放积木,想着给屋子搭个盖,不然做点什么都叫人瞧了个明白,一点隐私也没有,多渗人,于是头也不抬道:“人是猪……人怎么是猪呢?烟儿不是猪。”
还有闲心看热闹的沈桃灼巴不得开口道:“对,你不是猪,你只是蠢笨如猪!”当然,碍于声色俱厉的严嬷嬷,沈桃灼只能讲这话烂在肚子里了。
严嬷嬷是有耐心的,也怜惜沈灵烟先天的缺陷,非但不恼火,反而愈加耐心,一字一句仔细道:“二小姐,不是人是猪,是人……之……初,性……本……善,来,二小姐,跟着老身念一遍,人……之……”
“人……什么人?烟儿不想听人了。”话落,侥幸建成的“屋子”轰然倒塌,叫沈灵烟的小脸立时垮下来,噘着嘴,万分不高兴,转头看了眼孜孜不倦的严嬷嬷,似是委屈,“烟儿的屋子倒了,娘和烟儿没有屋子住了……屋子,屋子也不喜欢人,不喜欢!”
沈灵烟暗自无奈,老嬷嬷抹怪我胡闹,保命要紧。
不想严嬷嬷却是跟沈灵烟杠上了,循循善诱不成,那就好言利诱,当即露出一丝生硬的笑意,开口道:“二小姐,您若是跟老身念好了这句,老身便帮二小姐盖个稳妥的屋子,如何?”
“屋子?烟儿自己会盖,娘喜欢烟儿盖的。”话落,沈灵烟兀自肯定地点点头,莫名欢喜道:“娘喜欢烟儿,也喜欢烟儿盖的屋子。”心里却暗笑,利诱不成,不知我们万分执着的严嬷嬷会不会威逼?
严嬷嬷的笑僵住了,心里暗忖这是什么痴傻孩童,分明是磨人的小妖精,不想想来雷厉风行的自己竟然成了小傻子的手下败将,不成,这要传出去叫旁人怎么看?京城第一厉害的嬷嬷恐怕也要花落别人家了。思及此,严嬷嬷拿出浑身解数,竟然温和慈爱地笑道:“二小姐,不若我们……”
瞧见“狞笑”的严嬷嬷,明目张胆关注二人的沈桃灼冷不丁心头一震,不知是想笑还是惊惶,总之面色极其古怪,说不出的别扭。而一直暗自观察的沈灵筠姣好的面容亦是一僵,好不容易坚持如此之久的笑颜毁于一旦,慌忙别过眼,兀自调整回原态,却暗道沈灵烟果然是个狡猾的狐狸,难以捉摸。
沈灵烟强忍着如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继续与严嬷嬷斗智斗勇,此段历史曲折离奇,崎岖起伏,几尽辛苦,好几回脑袋差点当机,索性现代人的骄傲促使沈灵烟绝处逢生,总算击退古代的恶势力。
总之,在对战第一十八回合,严嬷嬷,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