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沈灵烟勾唇一笑,走至窗前,打开窗扇就见着含笑的林瑾玉,可不知为何,俊俏的眉眼藏了落寞,沈灵烟心头一紧,忙问道:“你怎么了?”
“我无事。”林瑾玉回头望了眼月色,“今日我带你出府吧。”
沈灵烟求之不得,忙不迭颔首道:“好,成日关在府内,我都要生跳蚤了!”话落自觉不雅,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生跳蚤,我发霉!哎,不是不是,这说的什么跟什么,总之我想出去外头瞧瞧!”
林瑾玉好笑不已,赶在沈灵烟一跃而下之前入了屋,轻车熟路地找了件披风为沈灵烟穿好,方才拦腰抱起沈灵烟,一跃往窗外去,只余满室清辉。
凉风习习,沈灵烟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发现二人当真在半空中,忙将换在林瑾玉腰上的手臂抓得愈发紧了,小心翼翼地低头看脚下一掠而过的景物,沈灵烟惊讶出声,“原来古代人真的会飞啊,不知道有没有隐身术?”
听得一声轻笑,林瑾玉道:“隐身术不过山野话本里臆想出来的,若当真有,着实惊人。”比方说打仗,直接隐身结果了对方的主帅,直接不战而胜。
正兴奋的沈灵烟并未理会林瑾玉,只好奇地四下打量着,活像初次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瑾玉,你能送我上月宫吗?我想去瞧瞧,是不是真有吴刚伐桂,还有悔偷灵药的嫦娥?”
林瑾玉望了眼皎洁的玉盘,“月宫遥不可及,你随我往人间去吧。”轻盈地落在屋宇之上,几个起落,两人落地,林瑾玉微喘着,沈灵烟有些微恍惚,仍拽着林瑾玉不放,脑袋却在好奇地打量着四下。
清冷的月色映着幽深的屋落,说不出的诡异。沈灵烟自发地将林瑾玉抱紧了,小脸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好似怕魑魅魍魉妖魔鬼怪一个不注意就蹿了出来。
软香在怀,林瑾玉只觉二人相互触碰之处灼热了起来,心头躁动,未免做出什么逾矩之事,林瑾玉忙定了心神,轻声安抚道:“莫怕,这是荣国公府,现在被封了。”
“荣国公府?”沈灵烟轻蹙眉头,思索了半晌才恍然大悟道:“这便是你原先的府邸?”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不愧是荣国公府,很是气派。”锦衣侯府与之相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二人闲逛着荒无人烟的荣国公府,沈灵烟虽觉无趣,却也耐着性子陪着,她知道,林瑾玉在告别,与往日告别,与往日的自己告别。最后,二人站在荣国公府前,牌匾之处已然空落落的,黝黑一片。
林瑾玉望了望原是牌匾之处,好半晌才收回了视线,紧握了下沈灵烟手,才道:“走吧。”
沈灵烟虽然还想再飞一回,不过见林瑾玉心虚低落,便默默地陪在林瑾玉身旁,没说什么,只是陪伴。有时候说多无益,陪伴才是良药。
沿着寂静的长街,二人携手漫步,林瑾玉忽然开口道:“我不记得我母亲的模样了,应该是美丽温柔的女子吧……我从未梦到她,可我相信她一定默默在保护我,否则我怕早被饿死冻死了。”
“不论做什么都是错,不做也是错,不过总算错着错着就对了一回,灵烟,我很庆幸替林瑾彦做了筏子,否则我怕是错过你。”
“也不知骄傲得不可一世的林瑾彦如何了,想来很难过吧,从高处摔落的感觉这一生都不会离他而去了。”
“……”
一路上,林瑾玉说了许多,直至沈灵烟躺在床榻上脑袋里还回想着林瑾玉的言语,平淡的声音,可说出来尽皆是苦难,沈灵烟心疼,却无法开口劝慰,只能将林瑾玉的手握得愈发紧了,无声地告诉他,我一定伴随你左右。
翌日,沈灵烟还未从对林瑾玉的心疼恢复过来,就听得小丫鬟正在嚼舌根,“哎你听说了吗,司马大人请了媒婆往将军府去了。”小丫鬟口中的司马大人便是尚书司马峰。
“听说了,林将军年少有为,可不是人人赶着往上,唉,林将军本该是我们府的姑爷,也不知日后如何……”
沈灵烟顿住脚步,瞟了眼犹自窸窸窣窣的丫鬟,总归是没出声斥责继续往前走了,心里却是恨得牙根痒痒,暗骂好你个林瑾玉,一回京就招蜂引蝶!这个蜂这个蝶还非同寻常,媒婆都上门了都!
正恼怒,门房匆匆跑来道:“小姐,圣旨,快到正厅去接旨!”
沈灵烟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忙加快了脚步往正厅去,就见香案已经摆好,其前方站了一面白无须的公公,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沈灵烟礼貌性地轻笑一下,便往许氏身旁去了。
“既然沈二小姐来了,咱家也不多说,沈灵烟接旨。”
呼啦啦跪了一片,膝盖接触了冰凉冷硬的地面,沈灵烟登时嫌弃起古代动不动的跪拜之礼,再回过神来只听得“钦此”二字,沈灵烟一愣,方才说了什么?
“臣(臣妇)谢主隆恩!”
待那面白无须的太监拿了一沉甸甸的荷包走之后,沈灵烟才回过神来,愣愣地问了许氏,“娘,皇上真的给我和林瑾玉赐婚了?”
许氏含笑颔首,“自然是真的,不止如此,皇帝还封你为二品诰命,满京城除你之外无人有这等殊荣。”许氏私以为是林瑾玉为沈灵烟求的,却不知皇帝是为了感谢沈灵烟为心安地区做出的贡献。
沈琰笑道:“婚事就订在你及笄之后,这段时日你便在府内好生准备。”
皇帝赐婚林瑾玉与沈灵烟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京城,锦衣侯府内欢欣雀跃,尤其是那个嚼舌根的小丫鬟,愣愣地说了句,“方才还盼着,这就成真了?”至于各府已经上门透露了结亲之意,或是准备上门之人,尽皆息了心思。
“什么?皇上竟然给那小贱人和林公子赐婚?!”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颔首,不敢再多说。
沈灵筠恨得牙根痒痒,本就与林凡抬进来的那个狐媚子斗得心力交瘁,眼下又得了这个剜心般的消息,简直恨不得立即撕了沈灵烟和那个狐媚子。狠拍了桌案,沈灵筠腾地站起身,恨声道:“不行,我要回去找爹,凭什么,那分明是我的婚事,凭什么成了那个小贱人的!”
旁边候着的一妈妈忙上前道:“太太不可。”这婆子人唤陈妈妈,许氏后拨过来提点沈灵筠的,“您如今已嫁做人妇,林将军与二小姐如何,都不是您该过问的,且您不可如此谩骂二小姐,叫旁人听了免不了又要嚼舌根了。”
沈灵筠冷哼一声,斜睨了眼不卑不亢的陈妈妈道:“怎么,难不成还不让我回去瞧瞧父亲了?”甚至陈妈妈的手段,沈灵筠只能换了说辞。
于是,沈灵筠风风火火地回了锦衣侯府,说是去看沈琰,却径直朝东院去了,还未入得院门就大声吼道:“沈灵烟你给我出来。”不得不说,嫁做人妇的沈灵筠将往日的礼仪规矩都吞到狗肚子里去了。
鱼跃轻皱眉头,请示道:“小姐这……”
沈灵烟不以为然道:“随她去吧。”话方落,砰地一声屋门就被打开了,沈灵筠气势汹汹而来,目光落在还未绣成的手帕上,月白的帕子绽开并蒂莲,无疑又刺激到沈灵筠的眼,登时口无遮拦道:“你个贱人,下作的烂蹄子,凭什么……”
“筠儿!”
沈琰满面怒容而来,“如此不堪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烟儿是你妹妹,身为长姐的你不道声恭喜就算了,还如此辱骂你妹妹,侯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沈灵筠怒目而视,看了眼神色不变的沈灵烟,又看了怒不可遏的沈琰,冷笑道:“沈灵烟你好算计啊,偏生这时候让父亲来,我可憎,你无辜,当真是好算计!”
沈灵烟暗叹一声,沈灵筠跑题的功力炉火纯青,不过可惜了,沈琰不是沈灵烟请来的,本想亲自上阵杀杀沈灵筠的怒气,现在有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倒是能作壁上观了。
“不知悔改!”沈琰不想再听沈灵筠的胡言乱语,怒喝道:“陈妈妈,将大小姐送回去,若无要紧事,让大小姐莫要往侯府来了!”
沈灵筠惊惧交加,不可置信地望着决绝的沈琰,颤抖着嘴唇,不可置信地唤道:“父亲!”
沈琰视而不见,目光落在陈妈妈身上,陈妈妈会意,立时唤了丫鬟一道将沈灵筠一左一右夹送出去。挣扎不过,沈灵筠只能愤恨道:“沈灵烟,你个小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要让林瑾玉看清你的真面目!”
沈灵烟好笑不已,只道:“姐姐,我早就与你说过,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再如何也不会是你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可不是好心劝解,沈灵烟知道,只要自己愈发圣母大度,沈灵筠就愈发恶心。
“唔唔……”
不服气的沈灵筠还想说什么,嘴里却让人塞了帕子,这下连骂人也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