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淮景这个时候不在达州却来了京都城,这可是无旨进京,殿中众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景帝。
景帝眉头紧锁,霄淮景这真的是在给他惹事啊。
让人传霄淮景。霄淮景进殿,一身金色铠甲,英勇神武。他向景帝行礼后,两条俊眉轻轻一挑,目光在场中梭巡一圈,锐利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剑刺穿在殿中所有人身上。
“霄爱卿,朕要是没有记错,你现在应该在达州兵营当你的大将军,统管手下十多万将士。你现在擅离职守,万一前方突发战事,后果你可承担。”
事关苍生社稷大事,景帝是不敢有半点掉以轻心的。
霄淮景一拱手,声音里也透出了几分恭敬,“启禀皇上,微臣抗旨,愿罚。只是在被皇上责罚前微臣有几件事情要向皇上禀明。”
景帝默默看了一眼天色,他怕吉时一过,沈卿等下来不及行及笄礼。
但转念一想,以霄淮景对小七的情愫来看,他应该更担心耽误了她的及笄礼。
景帝默声,霄淮景从容的面色渐渐冰冷下来,“微臣知道今天是七公主的及笄礼。微臣身为他的义兄,在七公主两年前受伤昏迷时不能陪伴其左右,实乃憾事也。好在,微臣通过这两年的调查,知道了当年掳走七公主的人是谁了?”
景帝马上来了精神,恨声道,“是谁?”
沈滢双手又紧绞在一起,指甲都被绞白了。
霄淮景肖薄的嘴唇轻启,“是忠勇侯佟阎。”
殿中有一瞬间的静默,直到皇后佟氏急乎乎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这一刻的僵默,“放肆!忠勇侯为什么要掳走七公主。他们两人可是……”
佟氏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赶紧止住了话题,只用恨恨的目光剜向霄淮景。
“给朕一个忠勇侯掳走人的理由?”景帝心里也没少怀疑佟阎,不过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佟阎现在已经被他打压得十分被动,朝中甚至还有官员在同情佟阎。
如果他不讲证据就因为霄淮景的话处置佟阎,只会让朝中官员心寒。
霄淮景一身锋锐之气迸现,“皇上,微臣敢指认,自然是有人证。皇后娘娘刚才问微臣忠勇侯为什么要掳走七公主,其实佟阎也是受人胁迫才不得不铤而走险掳走七公主的,真正在背地里操控这一切的另有其人。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掳走七公主,原因嘛,其实是为了救……七公主尚在人世的外祖母。她们两人血脉相连,七公主的血可以救她的外祖母。”
这个原因一说出,殿中马上炸开了。
“霄淮景,你是不是疯了。本宫的母亲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因病逝世了。你现在跟本宫说她还在世?你是在开玩笑吗?”
佟氏觉得霄淮景说的话越来荒唐离谱了。
当年她可是亲眼看着她的母亲被放入棺材里的,她的母亲怎么可能没有死?
要是她没有死,这么多年来怎么又没有来找她这个女儿呢?
就连景帝也觉得霄淮景说的这些话太过惊世骇俗了,宁氏怎么可能没死?而且还要他家小七的血来治宁氏的病?
就在殿中众人议论纷纷之际,霄淮景又果决道,“皇上,微臣并没有疯。宁氏的确还活着,而且她现在还生活在我们丰国的京都城。微臣在来向您禀报这些事前已经让人去请宁氏了。如果一切顺利,皇上和微臣今天就能见到宁氏了。”
霄淮景眉眼间透出的笃定神色让景帝微微一怔。
霄淮景这人虽然狂妄嚣张,可他办起事情来还是挺靠谱得。
他没有理由编造出这么一个荒诞的故事来愚弄他。
景帝心里已经有几分相信霄淮景的话了。倒是他身侧的佟氏还是不肯相信,“霄淮景,你等下该不会随便找个老妇来冒充本宫的娘亲吧?本宫告诉你,本宫虽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本宫的娘亲了,可她的音容相貌一直都有留在本宫的记忆里。”你是骗不了我的!
霄淮景轻“嗤”一笑,“皇后娘娘稍安勿躁,您既然还能记得宁氏的音容相貌,那她运笔的笔迹你也应该很清楚了。微臣手里有一封她写给微臣的信,不知皇后娘娘可否有兴趣鉴别一二。”
好家伙,还有宁氏的亲笔信。
景帝的目光又匆匆的在殿中好几位年纪稍长的官员身上掠过。据他所知,这些官员年轻时也是对宁氏倾心过的。宁氏的笔迹,这些人还是认得的。
小太监将霄淮景从袖子间拿出来的信小心翼翼递给景帝。景帝摊开一看,信纸上字写的字体是簪花小楷。其中的字体苍劲有力,倒不怎么像出自女子之手。
景帝又把信递给佟氏,出乎意料,佟氏在看到那信纸上的字时拿信的手竟然有些发抖。
片刻后,她才抬头,再次否定霄淮景的话,“你是不是找了厉害的书法家模仿我娘亲的字体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景帝就连殿中的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晃了下。
有何佟阎暗地交好的,开始吩咐随身伺候的侍从们找准机会偷偷溜走去跟佟阎告别。殿门外,霄淮景的随从们也瞥见了那些偷偷溜出殿的侍从们,霄淮景的随从们并没有去阻挡他们离开。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被霄淮景高高吊起时,霄淮景这才又收起脸上的zhuangyan凝重神情,莞尔一笑,“皇上,时辰也不早了,还是快点让人把小七传出来吧。”
景帝已经在心里给霄淮景挥小拳头了。
这话只说了一半……
他一定是故意的。
心里到底还是怕小女儿的及笄礼被耽搁了,景帝朝小太监递了个眼色,小太监便高声道,“有请七公主!”
日头已经偏西,下午暖融融的阳光从殿门口照进。沈卿在一帮宫女的簇拥下缓缓步入殿中。
霄淮景已经被景帝赐了座,他扬眉目光也注视向从殿门口缓缓步入的那一抹纤影。
沈卿今日穿着一身火红的宫装,宫装上还绣着凤凰涅槃的图案。而她一头乌色如绸缎似得墨发则是被梳成了时下最流行的发髻。再看她的妆容,手巧的宫女们将她的秀眉描成了两条柳叶弯,洁白无瑕得肌肤虽只是涂抹了些许的胭脂,但却把本就明媚亮丽的脸衬得姿容无双。
她步履从容稳健,走动间,衣袂飘动,带着一种轻动婀娜的风姿。
她来到殿间时,先向景帝夫妇行了礼,景帝看着小女儿柳叶眉、琼鼻檀口,再配上她那双晶亮得仿佛糅了星辰的双眼,他心中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感。
“小七,从今天起,你以后就是大人。父皇也没有什么话要嘱咐你的。只希望你能一生一世平安顺遂,安泰无忧。”
说话间,景帝让太监总管亲自将她的礼物端上来。
是一套沈卿行医时能用上的金针。
礼物虽也不算太贵重,但心意沈卿还是收到了。
她行礼向景帝表示感谢。景帝心满意足,目光又瞥向坐于他右侧的皇后佟氏。按照规矩,皇帝送完礼就该皇后送礼了。
佟氏目光怔怔得,一双眼睛一直都没有从沈卿身上移开。
两年前,她虽然看到过沈卿没有戴面纱时脸上无斑得模样,可那时她形容憔悴苍白,她并没有仔细去注意。而现在,盛装打扮过的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
这种美她很熟悉。她那个当年曾名扬京都城的母亲也是生得这般美丽得。
她忽然就明白,容美人她们为什么要下毒让小七毁容了,就小七这张酷似她娘亲的面容,那肯定就是她娘亲的外孙女了。
景帝伸手轻推了推佟氏,佟氏这才缓过神来,“小七,母后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这副手镯是当年我母亲留给我的,说是从番邦传来的。听说戴上去可以驱邪避毒。本宫希望我们家小七以后都可以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沈卿虽然还是不喜欢佟氏,但佟氏说这手镯的原主人原是她外祖母。
“小七多谢皇后娘娘的赠礼。”沈卿直接收下,她可不想便宜了沈滢。
沈滢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出笑话,原本她还以为自己还能靠着一张精心打扮过的脸吸引殿中人的目光,然后告诉所有人:她即使没有了皇嫡女这层身份,可她沈滢还是那个让京都城无数世家公子沉沦迷恋的女子。
可现在……
沈滢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脸颊。
指腹下那凹凸不平的触感在提醒她,她的脸已经有了瑕疵,光靠脸,她已经斗不过沈卿了。
心慌的她又把目光瞅向殿中她的那几个最有潜力的爱慕者。
闵行知愕然的目光一直没有从沈卿身上移开,他死死地盯着沈卿那张脸,恨不得能再从她脸上盯出个破绽。
昔日那个被她拒婚的丑陋公主现在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后,整个京都城人再提起他,都会说他是个蠢货,居然拒了七公主这么个仙女似的妻子。
以前一直高高在上且被人捧着得闵行知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坎坷,他已经厌倦了被人取笑的滋味。蓦的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他一抬头,目光对上的正是沈滢的目光。
闵行知心头一颤,她清莹的眼瞳似是被泪水微微打湿,她看向他的目光凄楚、可怜,又透着几分强装镇定的慌张感。
闵行知几乎就要被这样的目光溺毙。他拿起宫女重新为他斟满得清水一饮而尽。再抬眸与沈滢对视时,他眼里的那些落魄一扫而尽,取而代之的是猩红眼瞳里透出的决然。
他用眼神告诉沈滢,无论粗俗的世人如何跪舔沈卿。他,现在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他心里最在意的人只会是她沈滢。
沈滢从闵行知的目光里得到了些许的安慰,还好,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沈卿吸引了。
萧重烨觉得自己越发憎恶沈卿这个七公主了。哪怕她现在的模样赢得了不少人的侧目,他也还是把沈卿归为令他恶心的那一栏中。
遥望着孤零零的沈滢,萧重烨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他一定要重新振作起来,争取干出一番大业,他日再风光迎娶沈滢。
凌显鸿看到沈卿时,也是被她惊艳到了。如果说沈滢是一朵秀丽端庄的芍药,那在他看来沈卿这个七公主就是一朵倾国倾城的牡丹花。
想到这朵牡丹花曾经要被/cha在他的府上,他心里失笑。
果然是没有缘分。
沈卿的面容虽然也让殿中那些官家闺秀们嫉妒,但他们也仅仅只是嫉妒而已。现在的沈卿可是嫡公主,皇上、长公主、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宫中这些位高权重的人都喜欢她。她们这些闺秀是无论如何都超不过她的,既然超不过,索性就看她“艳压”沈滢咯。
众闺秀们心中这样想后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沈滢。
看着沈滢现在这般落魄,她们心里高兴得很。
淑妃、长公主,还有沈氏一族其他的皇族成员都给沈卿送了礼。等这些人送完礼,便是霄淮景这个义兄来给沈卿送礼。
沈卿刚才在偏殿其实都有听到霄淮景刚才说得那些话。她心里其实也很期盼着要见她的外祖母。
本来她还想趁着霄淮景走到她面前时,偷偷问他一些关于外祖母的事情。可她却是很快的感觉到了霄淮景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异常炙热。
在这样炙热的目光注视下,她的脸不由得一红。
整个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小没良心的!”她听到他在她耳畔边低声的说了句话,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无奈和宠溺。
她知道这是霄淮景在怪她这两年里都没有给他写信。
其实她也是有想过要给他写信的,可是每每一提起笔写出来的话她就觉得别扭。就仿佛那些字都像是从火山里冒出来的似的,硬生生的把她的心都烫得滚热。
“皇上,这是微臣送给七公主的礼物。”霄淮景说话间他的随从们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进殿。众人看过去这才发现托盘里放着的是沈卿之前赠与他的丹书铁券。
沈卿有些着急了,霄淮景这时把丹书铁券还给她,那她父皇这次要是追究起他私自离开达州兵营的罪来,霄淮景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而且朝中其他群臣会不会也趁机再找些罪名给霄淮景安上。
沈卿晶莹的眼眸里顿时满是不赞同的神情。
倒是景帝看到那块丹书铁券,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这个霄淮景,倒也还有点羞耻心,知道不能光靠小七给得那点权力。
怕自己的傻女儿又要倒贴,景帝连忙给太监总管递去一个眼神,太监总管亲自去接过那个托盘。景帝这才笑着道,“霄爱卿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
霄淮景回之一笑,待要从沈卿身边离开时,他才又用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着,“回头我再另送你及笄礼。”这份及笄礼就是糊弄景帝和官员的。
他眼里闪烁着狡黠,沈卿一怔,心里有种奇妙的感觉,就觉得霄淮景虽然还是以前那个对她好的霄淮景,可他的眼神、神态都给她一种心跳的感觉。
宫外,佟阎已经接到了同僚让人来传得话。他当即就下令让人去百草堂抓宁娘。
怕事情有变,他自己也跟着去了。可是一到百草堂,他派去负责盯梢宁娘的奴才就丧着脸,跪求着,“老爷,不好了,那个宁娘跑了。”
佟阎马上想到了霄淮景,觉得可能是霄淮景派人来救走宁娘的。
“老爷,今天一早,奴才还看到宁娘开门见客呢。奴才只是一个不注意,就发现宁娘不见了。前后就差半盏茶时间。”
佟阎抚着胸口,要是让宁娘到了宫中在景帝面前控诉他的那些罪行,那他绝对会被天下人唾骂。
“快带人到宫门口守着。只要能找到宁娘,赏金千两。”佟阎马上对自己的仆人们下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希望那个贱妇到现在还没有进宫。
光是这样还不保险,佟阎又给他在宫中的那些暗桩们下达命令。不管用什么手段,务必不能让宁娘成功面圣。
佟阎这时有些后悔了,当初还想借着宁娘看能不能把魏国那边的一些线索也给彻底清除掉。现在看来,宁娘果然还是当年那个宁娘,她根本没有向魏国求助,反倒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和霄淮景搭上线了。
佟阎仰头,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气不知怎么的竟然变了。天边有黑沉沉的乌云压境,一场暴风雨眼看着就要来临了。
京都城某处城门口。符炀掀开马车的车帘仰望向远处的街道。
两年了,和他离开时一样,整个京都城还是一片繁华。
当年他只不过是个游戏人间的浪荡公子哥,时过境迁,现在的他已然是魏国刚登基的皇帝。
有侍者小心翼翼来报,“皇上,我们的马车现在正朝着丰国皇宫的方向行驶着。几天是丰国皇帝两位爱女的及笄日,丰国皇帝正给她们办及笄礼呢。”我们去正好有热闹可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