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酒香旌旗飘。蓝天白云下,霄淮景骑着他母妃前不久才送给他的小白驹,肆意的在东阳城里的草地上狂奔。
阳光将他嘴角的笑容照亮,他一回头,身后不远处,他温婉贤淑的母妃正盈盈笑着对他挥手,眼里满是柔情。
如果能继续沉浸在这样幸福的美梦里该多好。
一场血腥的杀戮打破了他幸福的美好时光。疼爱他的外祖父、已经卧榻多年的外祖母、温润柔善的舅舅、还有总是亲手给他做点心的舅妈……他们的血肉之躯终究没有抵挡过刀剑的锋利。
可即便这样,他的舅舅还是在死之前拼着最后的一口气把他藏在密室里。
透过密室的缝隙,他看到母妃被人五花大绑的押送到院子里。这些畜生们,他们当着他的面玷污了他的母妃,又在她企图自刎时,拿了一把刀刺进了她母妃已经隆起的肚子。
大片的鲜血从他母妃的身体里流出来。
他几乎将自己的唇瓣咬烂,才让自己没有冲出去。
最后,他眼睁睁的看着母妃闭上眼睛……
当时只有六岁的他,就知道自己一定要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把那些畜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背负着这样的血海深仇,加上身上的伤痛,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次整觉了。
可这次的梦,暖暖的,甜甜的,
像是躺在一片云朵上。
他一觉醒来,人也神清气爽。
下意识的环顾四周,他看到了一抹藕色身影正站在一个炉前煎药。似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身过来看他。
一双眸子如湛亮的星辰。
“你醒了!”沈卿疾步来到他的寝榻前,伸手直接给他号脉。
霄淮景一怔,“你是七公主?”
沈卿抿唇一笑,“咱们前不久才见面,你该不会忘记我了吧?”
霄淮景卷翘纤密的黑睫轻垂,两只手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下一刻,他赫然才发现他正盖着一条很厚的新衾被。
这条被子比他之前盖的那条薄被不知道要暖和多少倍。
霄淮景的脉向已经平稳了,沈卿也暂时放心了。她又交代着,“我帮你放了血,身上的病痛会暂缓些,但你身上的毒并不是那么容易就祛除的。以后我会经常过来给你解毒的。”
对上那双明亮的眼眸,霄淮景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他微顿了下,还是收回被沈卿抓去号脉的手。
“七公主,鄙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鄙人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你图谋的。”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
沈卿笑了笑,帮他掖好被角。
前世今生,霄淮景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男子了。
如果她不是被毁容了,或许还会像一般的小姑娘一般倾心于他。
可她现在长了一张辣人眼睛的脸,她还真的不敢对霄淮景有半点非分之想。
“你别多想,好好养病。”沈卿将刚煎好的药倒进碗里,又端到他的面前,隔着白霭的雾气,霄淮景看到她用勺子轻舀了一勺子汤,放在唇边认真的吹着,待吹得差不多了,她才把药汤送到他的嘴边。
霄淮景,“……”
见霄淮景一直不张嘴,沈卿习惯性的拿出上一世她哄病人喝药的话来,“没事的,苦尽甘来。喝完药你的身子会好很多。”
“你是把我当小孩哄了吗?”霄淮景将肖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接过她手上的药碗径直的喝下。
沈卿在边上捻了一颗梅子又送到他嘴边。霄淮景轻抽了抽嘴角,他喝过比这苦一百倍的药汤,这梅子他不需要。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他却又瞥见她乌溜溜的眼眸上写满的渴求,心下一软,他薄唇轻启,含住了那颗梅子。
酸酸甜甜的梅子让味蕾膨胀,压下了药的苦涩。
看到他喝了药又吃了梅子,沈卿满足的笑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宫里的人找不到我就麻烦了。我给你配了几包药放在桌上了,你自己记得要熬着喝。下次我会再来给你针灸的。”
她说完话,提起裙摆就要离开,但走到门口时,她又忽然想起什么,停住了脚步。
“霄世子,可能我会冒昧了点。但为了你的病着想,我会让我的宫人每日按时给你送些吃食来。你记得要吃。”
怕霄淮景会拒绝她的好意,她又很真诚的说着,“你帮我处置了锦儿,我把你当成了我在这宫中唯一的朋友。朋友之间就不要多计较了。”
说完,她这才转身离开。
在她离开后,霄淮景笔挺的眉宇轻拧,看向桌上放好的几个药包,眉眼又缓慢的松弛了下去。
小姑娘像一片纯白的云朵似地飘来,又似一阵清风似地吹走。来去之间,他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轻轻一顿,又忽的想到了,的确是不一样了。
因为儿时的遭遇,他眼里是没有美貌之分的,他看所有人都一个样。换而言之,他有严重的脸盲症,是靠人的穿着、动作、或者神态之类的来判断某个人的身份。
可他居然能凭着七公主的眼睛认出她。
“砰!”
忽的一个声响在床畔边响起,霄淮景眼皮轻抬,目光幽锐的盯向来人。
床边一个身高九尺有余,五官柔魅,眨巴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勾着嘴角邪笑着,“哟,老霄,几天不见,你怎么跟七公主搭上关系了。你都没看见,在你被那两个废物皇子欺负时,她眼睛都红了。这个七公主,应该是看上你了。”
说到这里,男人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描金小扇轻摇了起来,“唉,就是可惜这个七公主太丑了,丑得让人隔夜饭都能吐出来的那种。哦,对了,我都忘记了,老霄你看人是没有美丑之分的……”
“符炀,你闭嘴!”霄淮景一个锐利的眼刀睨过去,“你要是吃饱了没事做,就帮我去把十五十六皇子收拾下。”
那个叫符炀的男子却是风sao的凑到霄淮景面前,“老霄,你不对劲啊。我只是很客观的把七公主的丑形容一遍,你不至于为了她和我黑脸吧。你该不会是真对这个丑八怪有什么心思吧?”
霄淮景无视他的逗弄,俊邪的眉眼轻挑,“符炀,帮我做件事情。”
沈卿刚回寝殿,就看到福喜在等她。见到沈卿回来,福喜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是放回肚子里了。他急忙对沈卿禀报道,“小主子,刚才容美人身边的宫女红玉过来说,容美人前几日身染风寒不能来见您,不过现在身子骨已经稍微好些了,等下就会来见您了。”
身染风寒不能来见她?
沈卿轻撇了撇嘴角,鬼话连篇。
上辈子容美人也是这一套说辞,说在她替景帝挡熊昏迷后,她衣不解带照顾她,以至于身染风寒。她被这一套说辞感动,后来还在她的诱哄下,向皇上提了请求,让容美人升了妃位。
对!前世的她就是蠢得这么没边,让沈滢母女两趴在她身上吸血。
“福喜,我现在要交给你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