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的牢房出来,等在外头的周嬷嬷就连忙为沈卿披上了一件狐裘大衣。
“七公主,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吩咐奴才们去做,莫要自己出来了。”这冰天雪地的,周嬷嬷是真的怕她的身子骨吃不消。
沈卿笑的一脸乖巧,连连认错。
周嬷嬷看出她的心情不错,“七公主,可是红玉愿意供出幕后指使人了吗?”
周嬷嬷才照顾沈卿几天就发现了容美人对沈卿其实并没有多上心,她心里其实也隐隐赞同景帝的猜测,觉得红玉敢给沈卿下毒或许是受容美人的指使。
“嬷嬷,回去后你找两三个可靠的人帮我办点事情……”沈卿在周嬷嬷耳畔边低语了一番。周嬷嬷听后,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景帝把她指派过来照顾沈卿,她就得忠于她。
她认真的记下想着回去就把事情给安排下来。
有了周嬷嬷的保证,沈卿心情格外的轻松。
她是有办法让红玉现在就站出来指认容美人的,并把当年偷换公主的事情都揭露出来。可是佟皇后护着沈滢,宫中无数人也都觉得只有沈滢那种才貌双全的人才是皇后的嫡女,她这个丑女给人的观感太差了,现在冒然爆出真相反而不会有人相信的。
再等等,她要把水搅浑点再来爆大料。
一行人坐着轿撵偷偷回了宫。
月明星稀,沈卿趁着周嬷嬷先行离开去办事了,干脆撇下一众的宫人,横穿半个后宫,来到了霄淮景的寝殿前。
殿里殿外黑乎乎一片,沈卿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并没有人回应。
她壮着胆子又喊了几声,殿里还是没有动静。沈卿想着霄淮景这应该是睡熟了,她只能再找个时间来给他看病了。
就在她转身要走时,身后的殿门被人打开。
清冷的月晖洒在霄淮景身上,他长身玉立,清贵高雅,似是九天仙人一般不容侵/犯。
“太好了,你还没有睡啊。”沈卿两条眉梢轻挑,用轻快的步子跳到霄淮景面前,
“呃……那个……”在看到他那双幽邃黑沉的眸子时,沈卿忽的意识到自己深夜过来敲门,真是冒昧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扰你呃。只是前几天有事,我不能来给你看病,今晚趁着嬷嬷不在,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沈卿只能低着头绞着袖角了。
和前两次见面不一样,今夜的他并没有发病。一身墨色长袍勾勒出他清挺的身姿,滢色月晖又将他一身的冷俊晕染的如冰如霜。
沈卿觉得在他面前呼口气都好似要亵渎到他一般。
“……七公主,进来吧。”霄淮景在认出她那双眼睛后,眼里的幽锐褪去,只剩黑沉。
寝殿里点着一盏灯。霄淮景找了个位置坐下。
沈卿不敢耽搁他的时间,赶忙从袖子里掏出她事先就准备的银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说着,“我先来给你诊下脉吧。”
接着她便开始忙碌起来。
霄淮景似乎很配合她,但沈卿还是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松香味,淡淡的,却是绵延入鼻,让她的呼吸都变得焦灼起来了。
她太有压力了,一点都不敢错。
许久后,她才为他针灸好,低着头说着,“你的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多了,白天后我会再让人送些药来,你吃了这些药后,咱们就可以药浴了。”
后知后觉的发现“药浴”两个字有点暧昧,她赶紧红脸解释道,“你身体里的毒沉淀得多了,用药浴的方式可以最快的排出毒,这个是必须得。”
“多谢!”霄淮景声音淡漠。
但符炀要是在,他一定还是会大惊小叫的骂他区别对待。
“应该的。”沈卿低垂着头回答着。
安静。
尴尬。
聊完病情,沈卿已经不知道该又跟霄淮景聊什么了。
她闷声道,“霄世子,既然你这边看着都还好,那我先回去了。”
只有十三岁的小姑娘坐在那里,满眼的写着拘谨。而他,虽也没有大她几岁,可往她跟前一坐,总是多了一份被世俗历练过的沧桑感。沧桑对上单纯,他都不知道该和这个小姑娘说什么。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他的情报里可没有七公主擅医的消息。
“我想给自己治脸,就看了一些医书,然后也偷偷找人学了一些医术。”
“哦,是这样啊。”
“……”
“……”
沈卿心里愈发觉得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世子爷,那我们下次再见了。”她说着话,但大概是没有注意到前面的椅子,脚下一趔,人直接摔在地上。
额头处被磕了一下,她摸了摸头,下意识的去看霄淮景。
他冷漠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里隐隐带着些许愕然。
“让你见笑了……”沈卿扯了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随即再也不敢停留,一溜烟的跑出殿外。
一阵冷风将烛灯吹灭,黑暗将端坐着的霄淮景吞噬。
他轻舔了舔肖薄的唇瓣,目光幽幽的落在他的四肢上。
被她治过,虽然发病时双腿还是疼痛难耐,但已经比以前好许多了。
目光又不知不觉中移向窗外,夜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雪。收回目光后,他又不自觉的看向了殿里放着的油纸伞。静坐了片刻后,还是起身拿伞离开。
沈卿小跑了一段路才发现天上已经下了雪。雪越下越大,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后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一路不停的跑回了她的寝宫。
寝宫里还亮着灯。怕自己半夜偷跑出去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沈卿也不敢直接去敲门。她只能按着上次福喜带她出来时的办法,直接爬树进院了。
抱着粗/壮的桂花树树干,她小心翼翼地往上爬。脚下一个没注意,她踩了个空,身子当即的就往下一摔。从地上起来,摸了摸被摔疼的屁股,她只能又往上爬。好不容易借着树干的支撑爬上了院墙,但大概是因为下了雪,院墙上的瓦片太滑的缘故,她身子一个没有站稳,人直接从院墙上摔进了院子里。
一阵夜风吹过,站在梧桐树下的霄淮景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光影沉浮间,他的眉梢微染了些许笑意。
果然还是个冒失的小姑娘。
沈卿回去后被周嬷嬷数落了一顿,周嬷嬷怕她着凉了还特地给她熬了姜汤。悲催的是,当天晚上沈卿就发烧了。
景帝连夜赶来在床榻前照顾她。
像景帝这种大忙人别说照顾儿女了,就连皇后生病都不一定能去探望的。他现在这样重视七公主,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嫉妒沈卿。
皇后佟氏就是其中一个,在听完秦嬷嬷的禀报后,她气得大骂景帝,“有他这样当父皇的吗?本宫的滢儿也病着呢,他看都没来看过一次,那个小畜生不过是着凉了,至于跑去照顾嘛……”
秦嬷嬷养了几日伤后,身体稍微好了些。但景帝的严苛冷酷已经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怕佟氏的话被人听到了,赶紧转移话题,“娘娘,老奴刚从大理寺那里打听到,红玉昨夜服毒自尽了。”
佟氏的注意力也跟着转移,她一双丹凤眼轻眯,“秦嬷嬷,本宫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们是不是忽视了什么。那个红玉你也是知道的,以前本宫也试图收买过她,她都没有动心。这么忠心的一个奴才怎么会跑去给自己的小主子下毒呢?秦嬷嬷,你说那个丑八怪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容美人的亲生孩子呀?”
秦嬷嬷眼皮猛跳,回答的声音都发颤起来,“怎、怎么会呢?那个丑八怪不是容美人的孩子又能是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