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稀疏星露,几声蝉鸣,肆意挥洒在茫茫天地之间,也预示着夏日将要来临。用过晚膳,千寻独自漫步在清幽无人的小径上。一抬头,才发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流茗宫的大门外。自从南宫奕登基之后,这座宫殿便从此闲置下来了,平日里更是少有人从此经过。
千寻正要转身离开,无意中瞥见不远处的梅林间,似有两个纤细的身影。定睛一看,那不是太后与年贵人吗?她们怎么会在这儿?重重疑惑在她心头萦绕,经过连日来的分析与观察,她已经能够肯定,年贵人之所以能够在后宫中为所欲为,定与太后脱不了干系。
可是因为离得太远,她根本听不清她们在说些什么。正思索着,她突然想起一个地方。梅林边上是一方约有一亩大的水塘,里面长满了荷花。千寻挽起裤腿,悄然下入水中,借着花叶的掩护,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要哀家所做之事,都已如你所愿,为何你还是不知足?”太后心中已是恼怒之极,却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一字一句道。
年贵人随手折下一株梅枝,慢条斯理道:“太后娘娘未免也太小看诗画了?”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还想怎样?”太后略显薄怒道。
“知足?就凭一个小小的贵人头衔,就想让我知足,世上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年贵人一阵低笑。
“那你还想怎样?”太后眉头紧锁地问。
“我要成为这后宫之主。”年贵人声音不大,语气中却透着坚定与不容质疑。
“你,你……”太后气的说不出话来,她虽空有太后之名,但早已无权无势。南宫奕此时,初登帝位尚且对她顾念三分,但难保他日,一旦知道她曾经对他母亲所作之事,不会在她身上加倍讨还。
“太后娘娘可以不答应,不过您可得想清楚了,这祸乱后宫,勾结外臣,扰乱朝纲的罪,可是很大的……”年贵人一脸得意得笑道。
“让哀家好好想想。”太后生怕她再说下去,倏然打断她欲继续说下去的话。
一阵清风吹过,将千寻从失魂落魄中唤醒,心间所有的疑问忽然都迎刃而解。但是,接下来又有一连串的问题摆在她的面前,到底年贵人口中所指的秘密是什么呢?但隐约得,她觉得此事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更为巨大的秘密。
一连好几日,千寻都琢磨不透,到底是怎样的把柄,会让太后如此紧张。祸乱后宫?太后吗?勾结外臣?又指的是谁?这一连串得不到解答的疑问,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包裹得她透不过气来。
傍晚时分,阴霾了整日的天空,终于下起了瓢泼大雨。千寻站在檐下,望急雨纷飞,眼皮忽然跳个不停,好像预示着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娘娘,出大事了,听宫里的姐妹说,凝芳殿突然起了大火,年贵人现在正困在里面呢!”彩雀急急道。
千寻的思绪随着一声雷响而惊断,匆匆忙忙扔下一句简单的话,转身奔向大雨中。
“娘娘,你等等奴婢?”彩雀在后面大喊。
“你在这儿好好呆着,我有要紧的事要办,一会儿就回来。”千寻扭头交代道。
这种天又怎么会起火呢?千寻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数日前年贵人才和太后发生争执,这会儿凝芳殿就着火了,难道是?她不敢再往下想,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这个秘密既然如此重要,必定和南宫奕有关。
刚到凝芳殿,便瞧见熊熊大火肆意燃烧着的画面,眼前一片疮痍。此时虽下着大雨,但因为有风,火势迅速向四周蔓延,从宫殿两侧的大门一直烧到屋顶,火苗达数米之高。殿外已经围了一圈宫人,却都因为惧怕火势伤到自身,全都站在殿外,束手无策。
殿内一阵阵的哀嚎与惨叫,听的殿外的人心惊肉跳。千寻想也没想,便挤开人群,冲进了正被烈火燃烧着的宫殿。
“娘娘小心,那边快要塌了……”尖叫声、大喊声统统没入她身后的大片火海之中。
“年贵人,你在哪里,快回答我。年贵人,快回答我……”千寻奋力掀开一具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高声喊道。
不多时,她便感觉全身像被置身于火炉烧烤一样,痛不欲生,她仿佛看见死神正朝她慢慢伸出了双臂。火苗越窜越高,她的意识也开始一点点得涣散,直至彻底脱离大脑。
从御书房走出来,南宫奕便一路眉头紧锁,他不想自己的江山是用无数人的白骨堆砌而成的。更何况,他要对付的人,是他最在乎的人的亲生父亲。片刻后,他已信步走到了昭和宫门外。
彩雀正焦急地在屋檐下来回踱步,看到南宫奕的出现,就好想在绝望的峭壁上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地欣喜:“王上您快救救王后娘娘吧!”彩雀声泪俱下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南宫奕心中一紧,急道:“出什么事了?”
“半个时辰前,娘娘听说凝芳殿着火了,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到这会儿还没回来呢!”彩雀声音哽咽地说,都怪她一时多嘴,告诉千寻这件事,若娘娘有个好歹,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南宫奕疾步赶去凝芳殿,刚到殿前,就瞧见宫人陆续从里面抬出数具已被烧焦的尸体。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让他猝不及防,心口上有个地方,好像被人用力撕扯着一样,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雨依旧下个不停,南宫奕望着那一具具被抬出来的尸体,来自心口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身为王者,他从不允许自己有任何情绪,可是心为何仍是那么疼,那自眼角滑落的,是泪吗?还是雨水?
千寻被殿内浓浓的烟雾呛得昏了过去,幸好雨势渐大,将火势即使控制住,这才被冲进来的宫人抬了出去。南宫奕找到她的时候,只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心头一颤,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往下沉。从未有过的颤抖,由胸膛深处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