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庄严肃穆的大殿上,千寻着一身芙蓉色曳地长裙,眉心贴一朵粉色芙蓉花钿,轻挽柳髻,越发显得倾国倾城,明艳动人。
大殿之上,执事太监手捧金光灿灿的圣旨,朗声宣读着上面的一字一句。圣旨宣读完毕,千寻跪地接旨,一同接下的还有执掌后宫女子生杀大权的凤玺。这在常人看来,无疑是个莫大的荣耀,但对千寻来说,却是无比沉重的负累。她只希望,他能够遵守当初的承诺,待天下大定之日,便是他们浪迹江湖之时。
疏蕊幽香,一夜清霜,染遍亭院。昭和宫在夜色的笼罩下,一派优雅与宁静。望着殿内的布置,千寻突然有种幻觉,这真的是现实中吗?还是只是又一场梦。楠木桌上,金猊小薰炉袅袅生烟,弥漫四周。四壁皆点亮了朝鳯赤龙红烛,流金般的光芯摇摆不定,将原本有些阴沉的宫殿映出一片柔和的色彩。
忽听门外有人高唱道:“王上驾到。”
门扇敞开,阵阵夜风由门缝席卷而来,吹得殿内轻纱乱舞。穿过重重纱帐,一袭翩然的身影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张绝美清澈的容颜在她眼中渐渐清晰,依旧是那样的风神俊逸,只是多了几分沉稳与内敛。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直至殿内其余众人掩门退去,千寻依旧呆呆地与他对望,甚至忘了行礼。
这是她与他的洞房,却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置身于此。没有向往,没有喜悦,有得只是对未来生活的陌生与恐惧。她的眼角氤氲着一层水气,仿佛下一刻便要凝结成颗颗晶莹剔透的白宝石。
南宫奕走近她身前,轻轻捧起那张让人心动的俏脸,温柔的说道:“千寻,你在怕什么?”
她怔怔地站着,享受着这一刻短暂而又刻骨的幸福。但这幸福真的是属于她的吗?还是属于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女子?
空气中,突然由最初的丝丝暧昧转变为寂静冷凝。他与她并肩躺在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却彼此沉默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千寻望着他线条清晰,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一片茫然。夜渐渐深了,千寻却无半点睡意。
寅时三刻,在门外太监的轻唤下,南宫奕起身换装,准备上朝。临走时,只见他轻轻为她顺了顺身上大红色的鸳鸯锦被,然后悄然转身走出殿外。
踏出门槛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吩咐道:“辰时再叫起吧。”
守在殿外的婢女躬身应是,直到南宫奕走远,这才有人小声议论道:“王上对王后可真是体贴……”
“你懂什么,后宫女子千千万,王上这只不过刚登帝位,这男人嘛,有哪个不爱偷腥的?”有人反驳道。
虽是极小声的议论,依然传到了躺在床上假寐的千寻耳畔。昨日的柔情似乎犹在眼前,今日便要面对如此残酷的事实,她的心顿时陷入一片无助的迷茫。
清晨,雾气渐散,视线变得豁然清晰了许多。千寻一身素装,信步走在御花园的小径上,突然听得身旁婢女彩雀轻声道:“娘娘,你看。”
千寻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妙龄女子,着一身淡紫色轻纱锦缎衣,坐在玉辇之上,缓缓朝这边而来。
“彩雀,她是谁?”千寻不确定地问。
“是昨日一同册封的年贵人。”彩雀低声答道。
“彩雀,我们回去吧。”千寻淡淡出声,她虽大度,却也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战争,她从来不屑。若非南宫奕待她真心真意,且早有承诺于她,她早就在封后的前一天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当是谁呢?见到我就像耗子见到猫似地,原来是姐姐呀?”风中隐隐传来一个极其娇媚的声音,却分明带着赤裸裸的挑衅之意。
玉撵渐渐靠近,年贵人一身淡紫色的纱衣在风中静静飘逸,鬓角间斜插着一只翡翠镶金边的鳯簮,额间镶着淡紫色的玫瑰花钿,逼人的秀气中带着淡淡妩媚之姿。如此招摇的装扮与行径,完全逾越了身为贵人该有的本分。千寻不禁想,南宫奕当真看不见吗?还是他在心中已经默许了年贵人这样的行为。
“妹妹真是好兴致,一大早就来花园散步,孤零零的一个人,倒也清静。”千寻话中明显带着讥讽之意。既然是她先挑起事端的,如果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以后她还怎么在后宫里混。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王上日理万机的,臣妾自是比任何人都要心疼。不过妹妹在这里可要提醒姐姐一句,专宠向来都是后宫之中的大忌,姐姐别以为有镇国将军府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年贵人字字珠玑,却是句句带刺。
“妹妹这是在羡慕本宫呢?还是在嫉妒本宫?妹妹倒是有的是闲情逸致,不过姐姐现在觉得累了,想回去补个觉了,还是妹妹清闲,可以一个人静静地睡到天亮,妹妹慢慢逛,姐姐就不陪你了。”走出几步,千寻笑着转身道:“忘了提醒妹妹了,外面风大,妹妹若是不靠靠好的话,随时会翻下来的。”
年贵人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个外表柔弱,骨子里却透着刚强的背影,心里恨声道,这笔账迟早会跟你算的。你以为你背后的靠山靠得住吗?过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你的坟墓。
一回到昭和宫,千寻便向彩雀问起了关于年贵人的事情。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居然是,年贵人曾在南宫奕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做婢女。之所以能破例晋封为贵人,好像是太后为她做得媒。
这就奇怪了,南宫奕向来和太后关系都不好,又怎么会轻易接受她做得媒呢?他心里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夫妻之间不是应该坦诚相待的吗?为什么如今即便是近在眼前,她依旧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