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两旁跪满了送葬的百姓,但他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悲痛。也对,他们又凭什么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死而感到难过。
出了城门,路的两侧风景正好。今日的阳光很是刺眼,枝叶上泛着金光,湖水荡开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呵呵,连老天爷都不配合。
青藤和凌墨寒一同坐在龙辇上,手被凌墨寒紧紧握着,但她的视线却始终定格在正前方的那副棺木上。她没有哭,也没有觉得难过,而是很平静的一直看着。
一直赶了大半天的路才到了皇陵,很气派的地方,华丽的简直不像一个坟墓。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威严,即使死了也要保持皇家风范。在读了一篇长长的祭文以后,终于到了下葬的时刻。
“开馆。”青藤忽然大喊。所有人都震惊的望着她。对一个死者来说,这是大不敬的。可她只是想看他最后一眼,她想把他的样子永远的映在脑海里,这样下辈子她才能找得到他。
“开馆吧。”凌墨寒站在她的身侧,淡淡的说着。
皇命难违,一旁的侍卫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终是将棺材打开。
棺木才刚打开,一股恶臭就扑鼻而来。毕竟是七月份的天气,尸体已经开始腐化了。
“还是不要看了。”凌墨寒拉住朝棺材走去的青藤,眸里满是无奈。
青藤没有说话,只是朝凌墨寒呆呆的看了眼。眼里的是什么情感,没有人读的懂。凌墨寒却怔了,手下的力道松了不少。
忽见海上花如雪,几轮春光葬枯颜。葬的是什么?是他身,是她心。
走到棺木前,青藤向里望去。真的是他,脸上、身上的血迹早已洗净,头发也被梳得一丝不苟,换上了王爷该穿的朝服。还是一样的美丽,尽管已经开始腐烂。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青藤想伸手去摸他的脸。
“把棺盖合上。”凌墨寒将青藤拉到一边,吩咐道。
等我,我就来了。青藤在心里喃喃念着。眼前不时的有人影在晃动,她安静的看着他下葬,安静的看着他被永远的埋在土里,安静的看着他的新坟。
望着眼前的石碑,她猛的挣开凌墨寒的手,冲石碑撞去。或许会很痛,可是没有比永远的失去他更痛了。
“不要。”凌墨寒想去拉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青藤就要撞上的时候,年余却挡在了石碑上。青藤一头撞上他的胸膛,脑袋传来一阵剧痛,却是一点事也没有。
“青藤。”凌墨寒见状忙将她揽入怀中,“我不要你死,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你可以阻止的了一次,可你阻止不了以后的无数次。”青藤被他牢牢的圈在怀里冷笑着,泪如雨下。
从那以后的整整五天,凌墨寒一直在乾轩殿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甚至连早朝都没有去上。朝野上下对此一片哗然,废后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民间更有传闻说皇后是祸国妖孽,已经将皇上用妖术迷住了。
而青藤却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因为不肯吃饭,她已经被凌墨寒灌了好几次粥了。尽管如此,她依旧虚弱无比,每天浑浑噩噩的只为等死。可笑的是,为什么连死都要等?为什么连她想死都不能?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忘了他?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望着青藤的背影,凌墨寒无奈的低叹一声,更多的却是心疼。才短短几天,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他呢?每天除了逼她吃饭什么也做不了。
他真的做错了吗?他只是忘不了他母妃对他说过的话,他只是忘不了那么漫长的一段岁月里,他一个人担心受怕的过日子。从来都没有人能真正理解他心里的苦,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始终都是一个人?
“不好了,快来人,乾轩殿走水了。”殿外忽然响起了惊慌的尖叫声。然后是众人大呼救火的声音。
凌墨寒皱着眉看向冲进殿里跪在地上发抖的侍卫。
“皇······皇上,孝······孝灵台走······走水了。”那侍卫哆哆嗦嗦说完后,不停的磕着头。
孝灵台是凌墨寒登基后,在乾轩殿偏殿为他母妃所设的安放灵位的地方。
俊眸一凌,凌墨寒起身朝窗外看去,原本黑漆漆的天空已经被火光映得通红。而偏殿方向更是成了一片火海。
“来人。”拧眉,凌墨寒扬声道。
立马有十几名侍卫鱼贯而入,都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好好看着皇后,若有任何的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说完后,凌墨寒朝青藤看了一眼。见她仍是一动不动的躺着。长叹一声,匆匆向孝灵台赶去。
青藤睁开眼睛,淡淡的笑了。等了这么久,机会终于来了。她不动声色的拔下头上仅有的一支簪子,扎向自己的手腕。她知道除了凌墨寒以外,那些侍卫根本不敢靠她太近,那么自然也不会知道她在干什么。
“啊!”只听的一叠声的惨叫,青藤手上的簪子已被人一把夺过。
“你······”青藤怔怔的望着眼前一袭黑衣,浑身散发着妖孽气息的男子。他右手握着长剑,森冷的剑面还在不断往下滴着血。他的身后横七竖八的躺着刚刚那些侍卫的尸体。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静止,如同度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他们都深深的凝视着彼此。
凌煜雪微笑的伸出左手,“青藤,我来带你离开。”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世界上最沉重的一句话。
青藤仍是望着他,是她的幻觉吗?还是这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以后,她要面对的依然是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怎么哭了?”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与温柔,他小心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
“是真的,你真的来了。”青藤欣喜若狂的握紧他的手。他的手那么温暖,带着真实的温度。
之后的一切青藤都记不清了,她记不清他是如何带她避开所有人逃出皇宫,记不清他是怎样带着她策马狂奔逃离皇城。她只知道她被他抱在怀里,她只知道他没有死,他来带她走了。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的微光那样清亮。带着斑驳的记忆,永远的告别了黑暗。
山谷很宁静,微风轻拂,枝叶摇曳却不带一丝声响。
“我好怕,这只是我的一场梦。”青藤靠在凌煜雪的怀里,望着眼前翻腾的云海,她轻声开口。
凌煜雪微笑的收紧手臂,如蜻蜓点水般的吻落在她的眉心。“我这么真实,你怎么可能只是在做梦。”
“嗯。”青藤忙不迭的点头,小鸡琢米一般。
而他只是将手臂收的更紧了。好险,如果他再晚一步,他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青藤忽然抬头观察了他半天。
“我明明亲眼看见你下葬的,怎么会······还有,你的武功为什么恢复了?”
“想知道?”轻轻刮了下青藤的鼻子,伴着不远处传来的花香,他开始向她解释。
原来青藤见到林启楠的那一日,他的确伤的很重,几乎是无法医治了。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人体的三大死穴施针,激发人体的最大潜能,这也是让他武功恢复的唯一方法。因为这种方法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丢了性命,所以以前林启楠才没有为他尝试。
最重要的是,施针后的连续七天整个人都会进入假死状态,所以就连凌墨寒都以为他是真的死了。至于这七天究竟蔵在何处那还得多亏了年余。是他用易容术用一名士兵的尸体代替了他下葬,也是他藏起了他,让他安然度过这七天。
“你是说年余?可他为什么要帮你?”想起年余看自己的古怪眼神,青藤忽然有些害怕。
“他不是天琰国的人。如果我没估计错,他应该是夕梓国的奸细。”易容术是夕梓国所流传的一种极为古老而神秘的功夫,天琰国内无人精通此术。再加上上次夕梓太子能成功逃脱,若不是有内应,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如此想来,应该就是他了。
夕梓?青藤眨了眨眼睛。想起那个太子曾经说的预言什么的,难道年余也信了?怕她跟着去殉情才安排了这一切?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来了,他们能在一起了。
可她不知道,凌煜雪交代了所有的一切,却独独没有说林启楠在之前不肯为他恢复武功的真正原因。因为这个代价,实在太大。
“你怎么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觉察到凌煜雪的不对劲,青藤莫名的有些心慌。他看她的眼神,好像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一样。
“没事。”凌煜雪握紧青藤的手,“我只是在想,我们去哪里安家会比较好。”
安家?青藤痴痴地笑了。她和他就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了吗?感觉真的好不真实,那种梦寐以求的幸福,她终于要得到了。
“白嘉城的清水县好不好?”青藤笑着将脸埋在他怀里,柔声问道。
白嘉城里皇城很远,会比较安全。最重要的是,那里曾是柳如风的故乡。她在风月楼的时候听柳如风提起过。那儿民风淳朴,四季分明,是个很美的地方。
“好,就去清水县。”凌煜雪宠溺的揉揉青藤的头发,“不过在去之前得先换身打扮。”
青藤愣了会神,随即咯咯的笑了起来。凌煜雪是一身黑衣,而她却是一身素服,这打扮着实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