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来了,来到她未来夫君面前,可她的夫君不愿接旨亦没有抬头看过她一眼。她不解,明明他们已经订过亲,是有名有份的未婚夫妻,可为什么诸葛清鸿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日头渐渐高升,转眼就升到了李钰头顶,她此时心情就如这当空烈日一般躁动不安,浑然不觉双腿已变麻木。若是换作从前,骄傲如她绝对不会站在这里任人视若无物,可是如今她心甘情愿,只为等跪在她面前的少年一个眼神,她只要一个眼神便心满意足了。
终于她看到诸葛清鸿的父亲诸葛浩初低头叩拜在地:“草民接旨“。
李钰只看到她未来公爹满头花白的发丝在阳光照耀下有光芒闪动,却看不到他深深俯下去的面上究竟是喜还是悲。
但她的未来夫君身形始终未动,犹如雕塑一般无悲无喜,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即便跪在地上,他的脊背仍挺得笔直,仿佛没有什么可以压倒他的风骨。即使低头垂目,她的未来夫君仍然有一股让人不可忽视的霸气。
宣旨的宦官显然并不在意诸葛清鸿的态度,将圣旨双手捧到诸葛浩初跟前笑呵呵的说道:“如今宁国郡主就有劳诸葛盟主和郡马爷照料了,宁国郡主手中握有皇上钦赐令牌,可随意调动任何一郡的士兵,希望此番能帮武林出一份力,肃清盗匪。”
诸葛浩初抬头双手接过圣旨高呼:“吾皇千秋万代,草民接旨谢恩。”
宣旨宦官十分满意点点头将诸葛浩初扶起:“此间耽误了不少时辰,老奴也要回去复命了。”
诸葛浩初拱手行礼道:“送大人。”
宦官回礼后转身对李钰道:“郡主,老奴的差事已完成,这就要回去了,江湖险恶人心难测,望郡主日后谨慎行事。”
李钰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性子不同一般女儿家娇柔忸怩,虽平日里行事作风豪爽不羁,可从未离开过亲人。如今她为了心念之人离开自己的亲人,独自走进这陌生的环境,再如何豪爽心中不免也有些戚戚,如今看到这和颜悦色的宦官也要走了,眼眶不免有些发红回道:“大人辛苦了,为了小女的事多次奔波,大人的好小女铭记于心。”
宦官叹了口气:“为郡主排忧是老奴的本分。”
说完又嘱咐跟在李钰身后的一男一女几句,便拜别几人下山去了。
在宦官走后诸葛浩初将诸葛清鸿拉起来,诸葛清鸿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走进自己的房间。
李钰忍了多时的眼泪终于在看到他无情离去的背影时落了下来。
诸葛浩初慌了神,立马走到她跟前:“郡主息怒,隐儿他只是重伤未愈,身体有些受不住了恐惊到郡主,这才急着去歇息。”
李钰虽是第二次见到诸葛浩初,可还是第一次与他说话,连忙擦干眼泪:“诸葛盟主,小女只是从未离开过家,如今独自出门有些想家而已,不关公子的事。”
站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听后面上皆有愤然不忍之色,他们家的小姐平日里有多骄傲,今日里就有多卑微。
诸葛浩初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如今隐儿重伤未愈,还需在双圣门疗养数日,双圣门乃是清修之地,老夫打算去山下客栈中等他伤势痊愈再行离去,不如郡主就跟老夫一起去山下如何。”
李钰还未说话,只听她身后婢女识香大声道:“放肆,郡主金枝玉叶,岂能同江湖草莽一般住在山村野店。”
“你说谁放肆,又是在说谁是江湖草莽。”
婢女识香话音未落,只听一少年声音传来,话音冷冽不怒自威。
识香被这声音所摄,抬头望向发出声音的方向,只见去而复返的诸葛清鸿正站在门口满脸怒容。刚才诸葛清鸿一直都没有抬头,直到此时识香才理解她家金枝玉叶的小姐为何会卑微如斯。
识香正在呆愣之际颊上突挨重重一巴掌,她一个不稳跌坐在地,抬头见李钰正杀气腾腾的看着她,顿时心中大惊, 她本来是想借着李钰的威风给这些不知礼数的江湖中人一个下马威,却不想因此惹怒李钰和诸葛清鸿,顿时吓得面如土色,迅速爬起身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郡主息怒,奴婢该死,是奴婢口不择言,是奴婢逾越了,奴婢该死。”
“既然知道该死,本郡主便成全你。”
李钰看着在地上连连叩头的识香怒气更甚,抽出手中虎泉剑就朝识香刺去,长剑刃薄锋利寒芒大盛,眼看就要取下识香的性命。
李钰突觉眼前残影掠过,手中长剑便脱手而出,定睛一看不知诸葛清鸿何时已到了她跟前,衣袖一翻就将虎泉剑打落在地。
李钰望着眼前怒气正盛的少年,顷刻间觉得天地寂静无声,流光飞舞,而她正一点一点沉沦在那一双桃花眼中,甚至那少年毫不留情面的伤人话语在她耳中都成了天籁之音。
“既然是来协助武林扫清盗匪的,就要遵守武林规矩,江湖侠士从不恃强凌弱滥杀无辜,若是不收起你那套官宦世家小姐的派头,就请你离开武林,回你的皇宫继续作威作福。”
诸葛清鸿说完转身离开,他可以无视任何人对他的不怀好意,却容忍不了任何人对诸葛浩初出言不逊,那侍女虽可恶,一个耳光是便宜了些,可罪不至死。
他以为李钰定然受不了他这冷嘲热讽的一番话会赌气离开,不想刚走出两步便听到李钰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记得了,不会再任性妄为了。”
诸葛清鸿脚步一顿,随后大步走进房间再也没有出来,连诸葛浩初下山都未出面相送。
李钰自然跟着诸葛浩初一起在山下客栈等诸葛清鸿伤势痊愈。
翌日诸葛清鸿早早起了床等肖辛夷为他束发,却不想等来的是胡古月。
诸葛清鸿问向胡古月:“今日怎么是你来了。”
胡古月面色有些尴尬道:“师姐说最近她要跟师父一起闭关,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你。”
诸葛清鸿闻言静默不语,魂不守舍的过了一天。直到月上中天他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相思之情,沿着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朝着肖辛夷院子的方向而去。
今夜月亮甚圆,将天地之间照的亮如白昼。小路尽头就是肖辛夷的院子,远看就像是被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诸葛清鸿心神不稳,隐约觉得自己越往前走离那座小院便越远,心急之下御起轻功而行,转眼便到了小院墙外,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觉,小院依然静静伫立在这里未移动分毫。
诸葛清鸿在墙外徘徊许久,他推了推那两扇紧闭的门扉,纹丝不动。随后黯然转身就要离去,可双脚始终不听他使唤不肯抬起。他呆呆的站在门外天人交战了许久,似乎失了理智般一个翻身便到了肖辛夷院子里,身子比在水里的鱼天上的鸟还要灵活。
诸葛清鸿脚刚落地,肖辛夷房中乍然有灯光亮起,一道窈窕身影映在窗子上,随着摇曳的亮光左右摇摆,只听肖辛夷在屋内说道:“不知诸葛公子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诸葛清鸿大喜,原来她也同他一般不好受,也因为思念作祟而睡不着吗?
诸葛清鸿紧走几步走到门前:“辛儿,你打开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诸葛公子,你深夜到此已属逾越,有什么话就请说吧,说完还请速速离去。”
诸葛清鸿虽心中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至少她还让他说话,他还有机会,于是就倚在门外轻声说道:“辛儿,你知道我是被迫与她定亲的,而且那时候你生死未知,如果那时我知道你还在世上,我就算是拼着一死也绝不会接了那道赐婚圣旨的,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诸葛清鸿说完就静静地听着屋内动静。
肖辛夷沉默了许久问道:“说完了吗?说完公子可以走了,既然你已定亲,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她现在都已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前几日是我犯糊涂了,竟忘了公子已然是有妇之夫,日后理应避嫌才是。”
“辛儿,你在故意气我是不是,你开开门,我们当面说清楚。”诸葛清鸿在门外有些无力的说道。
“没有什么好说的,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有其他的事公子请回吧。”房内灯火摇曳了一下似是恋恋不舍,可最终还是熄灭了,肖辛夷房内重新归于黑暗。
诸葛清鸿退后走到窗前一字一顿的说道:“可是,我也是普通人,也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啊。”
他说完这句话定定站在窗前,窗子上始终没有亮起他希望看到的灯光和那道身影。
只是他看不到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此时正掩在锦被之下,满脸泪痕。
她何尝不想与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啊。
她心里是感激宁国郡主的,若不是那个女子前来,她几乎就要忘了她身上的责任,忘了她以后要面对的是什么,这些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怎么还敢拉着诸葛清鸿一起承担。
若是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诸葛清鸿少年英雄,前面还有锦绣前程在等着他。她又怎敢拉着他一起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