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婴儿的哭啼响彻整个岛屿,童明璨他们出现在空中,顺应着重力往下坠落,风急速刮过耳畔,气血翻涌。
血快速调整好姿势,展开双翼,接住童明璨和薄瑾,然后捞住朔。刚刚的那只两脚怪物又出现了,拍着和血一样的蝙蝠翅膀在空中飞行,飞过的地方留下一道淡淡的蓝色印记,在天空中指出一条通往城堡的道路。
血顺着这条路飞行,他们看见下方的城镇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空中飘散着彩色的纸片,这是一场庆典。在人群中,童明璨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泪光闪闪的蓝眼睛,是那个女孩子?童明璨还想仔细看看时,那条天空中的路消失了,凭空出现一群白鸽,向着他们袭来。
已经到了城堡斜上方,血吼了一声“注意!降落!”然后稍微收了收翅膀,一只手拉住童明璨的手腕,递给朔。朔把童明璨轻轻护住,血扯起朔的衣领往城堡方向砸下去。然后腾出手,用胳膊把薄瑾箍住,滑翔下去。
“操。”与城堡的距离瞬间拉近,怀抱收紧,朔垫在童明璨身下,以免她受伤,身边流动起光芒 ,形成护体的屏障,童明璨闪亮的金发在空中飘逸,他们俩像是一颗陨星,从天界坠落下来的神明。由于不适应,童明璨的眼睛紧张地乱瞟,看见了顶层一个窗台那里背对着外面站了个女人,也可以说是个少女。
窗台前站个气质出众的少女,本该是很唯美的,可童明璨当时心跳骤停了一下。那头黑发,和童明璨自己身体的头发一样,实在是太特别了,柔顺发亮,被风卷起时就像拥有生命一样自由飞舞。风停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禁锢牵扯住,仿佛带着绝望,从空中慢慢飘落,回到之前的顺滑模样。
是莉莉斯。
好巧不巧,莉莉斯鬼使神差地回了个头,四目相对,是重力加速度也阻挡不了的奇妙尴尬。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没有面纱没有刀疤,童明璨不可避免地把她与自己的妹妹联系在一起,在原世界,她有一个比她更早死去的妹妹,名字叫童光晞。突然间,之前对莉莉丝的所有惧怕敌意都消失了,也许是为了发展情节,也许是姐姐莉莉斯对于阿瑞西娅充满吸引力,童明璨感觉到自己本能地想要靠近。
童明璨属于solo型选手,就算是团战双排也能给你玩成单机,团队精神是什么?
朔感觉到怀里柔软的身体一僵,以为自己的拥抱压着她了,适当地放松了力气。这一 放不要紧,她迅速观测四周,按照抛物线,他们坠落的地方会比顶楼低一到二层。得知这个信息过后,童明璨想都没想,从朔怀里一撑,爬了起来,又扭又蹬,成功地让女孩柔韧的身体钻了出来。童明璨在靠近城堡时借着惯性一跃而起,还踩了朔一下当跳板。她攀着墙壁上凹凸不平的花纹,跳入顶楼一个距离莉莉丝中间隔了三四个房间的窗口。
朔在空中微微转身,单脚落地,膝盖和前脚掌顺着力带人向后滑出一段距离。他人都傻逼了,童明璨整个人像细蛇一样,软软的,一不留神就从怀里溜走,尤其那头长发,丝带一样滑,软,柔顺,扯都扯不住。血轻轻搂着薄瑾踏风而来,稳稳站立,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慌不忙地打断了朔怀疑人生:“我该怎么夸你呢?这么大个人你还手滑给扔了?”
薄瑾不得不承认血和童明璨这一点真是有点像,对兄弟姐妹嘴是真的又毒又欠。她早就已经习惯了童明璨的“目中无友”,但是显然朔还没有习惯。
童明璨攀着墙,顺着壁落入顶楼房间的阳台上,华盖床,清纱顺风飘扬,水波样的纹理起起伏伏,晕染一片奶色。童明璨用手臂拂开纱幔,轻纱调皮地在肌肤上吻过,若软云一般。
隐有人声融风入耳,童明璨穿行过暖色走廊,厚厚的地毯包裹着鞋底,发不出一点声响。她在一个房间门口站定,房门虚掩着,那双桃花眼锋芒不藏,目光慎重紧张地探入。
突然,一只手覆住了童明璨的口鼻,她整个人原地惊起,若不是被双臂牢牢圈入怀中,应该会炸毛得跳起来。她刚要挣扎,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气润进心肺,隐忍着的温柔无声安抚着她。
“嘘。”声音微微有些低沉沙哑,带着体温的风包裹起她,声线有些颤抖“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我又把你弄丢了。
朔的手圈得用力,童明璨轻轻捏了一下捂住她口鼻那只手的指节,用气音虚声说:“轻点!”眼神示意朔注意房间。
房间内的微光打入昏黄温暖的过道,拇指宽的光束正对映照在童明璨脸上,她屏息注视着房间里的情景。
一个成年女人一手撑住地面厚厚的毛毯,一手掩盖在眉眼间,,双肩轻颤,低声啜泣着。虽然一半的面容都被遮住了,但通过观察女人的服装饰品与不凡气度可以看出她的地位显赫。女人旁边不远处有个木制摇篮床,莉莉丝就坐在一边,轻轻摇晃床,晶莹剔透的宝石挂在床帘上,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童明璨看着莉莉丝那个深不可测又沉重的表情,只觉得瘆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着的不是婴儿床是棺材呢。
王后拖着发软的身体慢慢走到角落,那里突兀地摆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箱子刷了油减少腐蚀,镶边的金属已经生锈,木箱上精致的彩绘也被时间打磨得暗淡粗糙。王后从箱子里翻出一本老旧的牛皮书,她抱着书走到莉莉丝面前,再跪坐下来,把怀里的书递给莉莉丝。
王后静默地低着头,面上表情虔诚而肃穆,莉莉丝把婴儿床里阿瑞西娅的手从被子里扯过来,捏着稚嫩的手掌到自己嘴边,张开嘴,把掌心抵着虎牙使力一挂。婴儿的哭声随即而来,铁锈的腥味顿时充斥口腔,她随意地用舌尖舔舐,咸腥从舌尖蔓延,舌根回甜。
幼儿时期的阿瑞西娅开始挣扎,莉莉丝看都不看她一眼,王后平静的表情松动了一瞬又恢复之前的沉默。阿瑞西娅细小胳膊带来的挣扎无济于事,莉莉丝摁着她流血的掌心在牛皮书上擦了几下,见牛皮书毫无反应,莉莉丝把目光从牛皮书移到低着头的王后身上。
半响,她从婴儿床里扯出一块干净帕子,简单把阿瑞西娅的手包裹起来,然后把阿瑞西娅扔在一旁。莉莉丝咬破自己的食指,含入口中,对着破开的血肉吮吸,一股苦涩直入咽喉,咸腥萦绕鼻尖,留有一股腥甜久久不散。莉莉丝用另一只手捏住食指,从指根往破口处挤,然后把食指指腹抵着牛皮书的封面狠狠一抹,摩擦拉扯开皮肉溢出更多血液。
莉莉丝的鲜血像是渗透进牛皮书的皮面一样被迅速吸收,慢慢的,牛皮书棕红色的表面逐渐褪去,一层银亮的鱼鳞像是从书页里生长出来,纸里夹着的布绳书签变成雪白的鱼骨,尾骨确是湿润鲜活的尾鳍,阳光下映射着幽蓝彩光,是海洋的颜色。
那本书脱离莉莉丝的手,从中间摊开,发黄的纸张对着垂着头的王后,看上去像是王后臣服于这本书一样。纸页翻动发出“哗哗”的声音,翻书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到最后“砰”地一下合上。王后在莉莉丝看不见的阴影里,从脸上划过一滴眼泪,莉莉丝看不到,不代表童明璨他们看不到,那滴泪比王后带着的所有琉璃珠宝还要晶莹剔透,童明璨目力惊人,她小声呢喃道:“她好像哭了。”
关上的书从纸张中凭空发射出一根锐利的鱼刺,直直穿透王后华丽厚重的服饰,再破开皮肤与肌理,分毫不差地刺入跳动着的冰冷心脏,不多时,王后就向一旁倒去,停了呼吸。莉莉丝全程都没有分给母亲一个目光,她紧紧盯着自己溢血的手指,王后倒地了,她才放下手,注视王后的尸体。
低着眸看不出在想什么,片刻后,她望向旁边哭累了的阿瑞西娅,又不容抗拒地扯过阿瑞西娅柔软的手,把刚刚划开的口子一扳,干涸的血迹牵动着红肿发炎的伤口,鲜嫩的皮肉绽开,再次往外渗出血液。
不管阿瑞西娅哭得多伤心多激烈,她都像是没看见一样,仍由新生的女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把阿瑞西娅已经肿起来的小手放在嘴边,用唇触碰,让鲜血从唇瓣引入,熟悉而陌生的苦涩充斥口腔,然后传来阵阵咸腥。莉莉丝沉默着把阿瑞西娅的手松开,自顾自地起身拉开窗幔,手拉着帘子边缘,一半身体埋没在窗幔遮挡的阴影里,一半对着照射进来的阳光站立。
那本书悬停在空中,又是一张一合,从书页中直直穿出一根黑色的“线”,那根黑色的“线”在空中停滞一下,然后突然刺入王后倒地后垂着头露出的背脊骨。童明璨注视着王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连王后身上戴着的珠宝都黯淡下来,毫无征兆地,莉莉丝的四周都开始变得明亮,童明璨才发现,不是水晶珍宝的光辉黯淡了,而是王后她整个人的光被拿走了,这份光芒如火种般传递给了莉莉丝。
那根“线”连接着书页的那头颤动起来,像支干净利落的铅笔一样在纸张上留下灰黑的字迹。画面定格在了这里,薄瑾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身后,“嗯?怎么回事?”薄瑾眨眨眼,确定屋里的人是静止的 ,童明璨皱了皱眉“停下了。”
童明璨大着胆子把房门拉开,然后轻轻踏入一步,除了沉重的门发出“吱嘎”声,几乎没有任何响动。几人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童明璨眨眨眼,身子试探的往里倾,朔按着她的肩膀,目光紧紧盯着屋里的人。
片刻后,肩上的力度减小,童明璨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握拳别在身后。一步刚刚站稳,童明璨放松地深吸一口气,还未来得及叹出,就感到一股强烈的拉力,把她整个人往前方吸。
视野中的画面光速从身体四周向后撤,童明璨已经说不清是她被往前拖拽,还是眼前的景象在向后跑了,一种踩不到实处的眩晕感袭来。突然,一阵带着太阳*****空气扑在她脸上,周身的景物定格,迈出的前脚被大地稳稳捧住。
童明璨环顾四周,是城镇中一个不起眼的十字路口,她站在路边,过往的行人好像都看不见她。一个年幼的女孩,头上顶着个遮住脑袋大半的羽毛帽子,正对着童明璨跑来。
女孩几乎看不见路,横冲直撞地弄翻几个西红柿摊位,宝石般闪着诱人光泽的西红柿散落。女孩的身后跟着一位年长些许的少女,定睛一看,又是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莉莉丝提着裙摆小跑着追出来。
女孩踩烂了一个西红柿,顺着湿滑的汁液向前踉跄了一下,正好停在十字路口的中央,一辆马车正好行驶过来,车夫用力拽紧缰绳,拉着车的棕黄色马驹前蹄伸直,后蹄在地面摩擦着向前滑行。
莉莉丝扯着女孩的胳膊往后拉,连连退了好几步,莉莉丝的鞋跟踩烂了半颗西红柿,汁水喷溅。她低下头抬起脚看了看鞋上粘住的西红柿翻卷出的果肉,抬起头时,与童明璨视线相对,莉莉丝看见童明璨清澈的浅蓝眼瞳中映射出一道白色的残影。
侧脸传来一阵火辣的灼烧感,细腻柔软的皮肤被划破,等到童明璨反应过来的时候,莉莉丝已经跌倒在地,手掌捂住脸颊,酒红色的黏稠血液顺着白嫩的皮肤流下。一根洁白纤长的羽毛躺在地上,羽根处带着些许盗取的赤色。
童明璨瞳孔骤缩,那只两脚怪物拖着鳞片蛇尾从天空俯冲下来,它通体呈半透明的黑鸦色,像一股烟云,灵活地从莉莉丝脸颊上的伤口钻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