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的钟声响了,可是冥想室里的陈糖糖什么都听不到。
她的眼皮沉重如铅,而她太累太倦,现在没力气张开它们。
缥缈的声音如一缕轻烟,不断的在她脑海里回响,她可以感觉到身后紧迫的黑暗,她可以感觉到背后冰冷的气息朝她袭来,恼人的咆哮声不断的在无边黑暗中孤独地哀嚎。一双宛如绿火的眼睛,一排闪烁即逝的洁白利齿,还有黑得像墓穴的毛皮。在两只阴沉的眼睛下有一条长长的黑缝,那道黑缝张开来,露出了两排锯齿形的獠牙,在獠牙之间一条宽大的鲜红的舌头吐了出来,它紧追身后,假如她回头,一切就都完了。她吃力地抬起手狠狠拍打着脑袋,所有杂音和幻象都消失无踪了。
世界终于在星光下显出一种难得的静谧,她听着自己轻柔的呼吸,只觉四肢沉重,睡意又袭上心头。
她又一次毫无准备的进入了刚刚自己创造的梦境世界,她的意识随着风儿漂浮着,像那散落开不断游荡寻找着落脚处的蒲公英,她看到月亮在高悬的苍穹发着柔和的白光,宛如一片牛奶海洋,她看到头顶的灿烂的星空,银河横亘,清晰可辨,她看到月光洒在生意盎然的草海上,空气中充满泥土和生命的气息,风吹草动,碧浪荡漾有如汪洋。
她继续飘荡着,然而这个世界与往常创造的似乎不太一样了, 在一片金色的光芒里,她诧异的在自己的世界里看到上古的闪电击打着的原始的海洋,生命如荧火在混沌的海水中闪现;,生命睁着好奇而畏惧的眼睛,用带着鳞片的脚,第一次从大海踏上火山还没熄灭的陆地;恐龙帝国在寒冷中灭亡,时光飞逝,沧海桑田,智慧如小草,在冰川过后的初暖中萌生;文明幽灵般出现在各个大陆,亚特兰蒂斯在闪光和巨响中沉入洋底……一次次海战,鲜血染红了大海;数不清的帝国诞生了,又灭亡了,一切的一切都是过眼烟云……
陈糖糖已经记不清自己创造过多少个梦境了,然而在无数个创造的梦境中,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境遇,她自然不会知晓,翎当初在乱流之地承继为天赋者的时候,看到过她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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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阶上有一闪一闪的火星,无数碎片的灰烬自火盆向上飘散,白色的烟雾在老人的头上聚集盘旋,形成梦幻般的图案,仿佛是他那不可思议的思想从大脑中飘出…… 没有人,没有声音,红尘中的喧哗和烦恼,似已完全被隔绝在屋门外。老人饱经风霜的双眼沉浸在梦幻和回忆中,他站起身,动作缓慢,走路的姿态怪异而奇特,左脚先往前迈出一步,右脚再慢慢地跟下去,看来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苦,宛如梦游般地走到窗边。
没有了马帮的杂沓,没有了赛场上的呐喊,没有了悠远的歌声,甚至,也没有了骆驼咀嚼的声音,更没有了秋虫的低鸣;他此刻还在这个奇特的空间里存活着,但他感觉自己已经死了,他的生命不该是这样,他的生命应当是开怀大笑,是火炉上烧烤的肉块,是滚烫的马奶酒,是双腿间骑乘的骏马。他的生命应当是放声长歌、跃马扬鞭、快意恩仇,真正的英雄,是在苍穹之下放牧着悠然。他的生命应当是手握弯刀,骑马迎敌,铃铛在发际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