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漠的黑色太空下,一条银色的河流向各个方向延伸至无穷远处,银河上点缀着各种色彩的发光体,像滚动在广阔镜面上的多彩露珠。
战魁待在圣殿中心顶层的阳台上,把手放在眼前,遮住天空中那耀眼的蓝光。
天空中发亮的星星颜色由幽蓝向黄红渐变,然后色彩由红色向惨白固定下来,并渐渐变暗,直到最后惨白的光芒慢慢柔和下来,最终在旁边的星海中熄灭在无尽的黑暗中,仿佛在天空中从未出现过。
蓦然间,眼前的所有景象消失了,伴随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梦幻终止了。
银河里又一颗星星熄灭了,这代表荒原里经过无数气泡组合的某个意识世界同时经历了幻灭。
他恢复了常态。这就是现实。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厌倦了这个世界。我厌倦了创世者的自负,厌倦了杜撰的历史。圣地是个没有真实的真实世界。
古老的传说有时候会苏醒过来,萦绕在战魁的心头。当他记起关于黄金时代的传说时,总会感到惊惶不安。那些传说产生时,圣地犹如刚刚出生的婴儿般稚嫩年轻,正从许多新世界里汲取生命的活力。这个令无数朝圣者疯狂的圣地自创立以来,犹如朝阳初升般充满着激情创意,不断迸发智慧火花,每次的回忆都会让他会再次沉溺到那段充满骄傲的生活和温暖中去,沉溺到那个其开端已经被遗忘、其结局更为遥远的漫长的黄金时代中去。别人也曾梦想过这样一个时代,但唯有他们实现了它。他们在同一个信仰里生活,在那些同样奇迹般一成不变的街道上行走,虚度了如此漫长的光阴。但是圣地的荣耀只应该属于过去,可以留在过去。创世者们并不希望回到那个时代,因为他们满足于永恒的现在。战魁记得圣地是如何迎来它的末日的,一想到最终在黄金时代能力达到巅峰的那几个时空脱离者,寒意就会渗入骨髓。
战魁心情复杂的回忆还未结束,在空阔荒芜的圣地,混乱突起,他从高处俯瞰中心的圣殿,用犀利的眼神拉近地面的影像,当他眯眼看清浸沐在浑浊烛光下的圣坛前地闯入者时,他从心底升腾起震惊,这个圣地的背叛者黑衣和黑围巾恰如其分地融于阴影中,只能看见她那苍白的鹅蛋脸,虚无地飘在黑暗之中。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圣地的那个黑暗时刻,当时也是在这个圣殿的圣坛之前,圣地最优秀的几个朝圣者站在长老们的面前,也许不能称之为朝圣者了,她们甚至已经超越了创世者的能力。战魁感觉又要经历那个摆脱不了的噩梦,这光怪陆离的影像是如何形成的呢?我身在何处?我到底在干什么?
苏淼似乎马上感应到了冥冥中的这道目光,战魁看到她抬起头,她正看着他,但那双眼睛有点异常,甚至在那么远的距离下,他马上确信对方已经发现他了。战魁清醒过来,大声的对她喊话,声音悠悠地回荡在大厅中,但她却已经逃走了。他可以听见她双足在石头地面上擦出的脚步声。声音粗砺刺耳,接着,一小段光将她在圣坛右侧的身影照得光亮。
战魁大步流星地走着,下到圣殿需要时间。他看到圣殿的守护者提着冷冷的、却始终明亮的光球紧冲进圣殿,跑过圣坛,向目标追了过去,苍白的光芒如流水一般漫进狭窄的通道,在熠熠生辉的墙壁上激起水花似的光点。
当他来到圣殿的隐蔽角落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那里只有一扇小门,通向破损的通天塔和明堂。他颓丧地回到灰暗的大殿,本来,他想要欺骗自己地将这个女人归结为脑中的想象,她只是无尽长的岁月被强迫待在冰冻沉眠状态后的噩梦初醒,但是他没有,因为他找到了她存在的真凭实据,在殿外开始弥漫潮湿的晨雾时,他发现,圣坛前燃烧着一支孤独的蓝色蜡烛,它那微弱的火苗还在无形的冷风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