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腰的草房前,天已彻底由蓝墨色浸染。从窗子里竟透出些许烛光来,“你家人正等你吗?”陆游问道。
“不该呀,她走后,我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儿。”少女回答说。
陆游此时欲问那个“她”是谁,但感觉到不对劲,于是手悄悄按在剑柄上。少女也有感到奇怪的神色,皱了一下眉,而后轻轻敲了敲木门。
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同时一个清亮的声音也传来:“是屋主人吗?我在山里待久了,天黑路过此地,无处住宿。适才进了这屋子,多有冒昧,抱歉。”这人头发不长不短刚过肩,前面头发被一只银色的簪子简单地挽了起来,身着黑灰色的行衣,他手里还有一把暗红色的长剑。
少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道:“没事儿,你不嫌弃就暂且在这里留住吧,草房很久没热闹过了。”她便去到烧火堆旁准备饭。
陆游也进了房内,环视了周围,里面虽算宽敞,但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桌子紧挨着烧火做饭的地方,几个小凳子和两张床。他突然注意到那人的剑,下意识地问道:“你是何姓名,学过剑式吗?"
“我叫朱熹,字元晦,剑式也是习得些的。”他说着把剑拿给陆游看,上面果然有几行发亮的字印。
陆游盯着剑一会儿,说:“你叫我‘游侠’便可。也巧,我也是游玩路过这里,你的剑不错,就是暗沉了些。”对于会结式的修士,他不敢作太多介绍,担心是陆家派来抓他回去。对此朱熹也没再过问。
“饭好啦!快,尝尝我的手艺。”少女将米粥一碗一碗盛上来,还做了两道菜,朱熹与陆游赶快去帮忙。话说少女一个人住,家里碗筷倒是足够多。
“真好吃,比客栈厨子的手艺好多了,对吧熹熹?”陆游说。旁边朱熹差点把饭喷了出来。
“原来你叫熹熹呀,好可爱的名字。 ”少女捂嘴说道。
“不是,我叫朱熹,你们叫我的字仲晦便可。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啊?”朱熹说。
“我不太记得了。”少女扶了扶额。陆游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姑娘你之前同谁在这里住啊?”
少女露出有些伤情的样子,但还是笑着回答:“在我小时候是小暮奶奶在照顾我,她无子孙,在山脚看到了受伤的我,便带回来当作孙女养。我只记得她告诉我的这些,之前的记忆全部都记不起来了,奶奶生活清贫,但很疼我。她总是′丫头丫头’地叫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后来……”少女停顿了一下,眼睛已经有些湿润了。
“后来的事如果不愿再提的话,就别说了。”朱熹用理解的语气说道。
“啊,我没事儿,其实能有人听我倾诉挺好的。”少女拭了拭眼睛,接着说:“我长大一点后,她便教我做饭,识草药以及一些民间词曲,还用卖草药的钱给我买诗书。可是就在不久前,小暮奶奶因重病去世了。所以我只一人在山里卖草药为生。”
听了少女的故事,两人都感到鼻子一酸。“哎呀,整天姑娘姑娘地称呼也挺不顺囗的,我们为你取个名如何?”陆游提议道。
“好啊好啊。”少女将眼角的泪水擦去,此时她那双圆眼里充满了期待。
“话虽这么说,你想到什么好名字了吗?”朱熹转向陆游道。
“我们既是天色渐晚时遇见,要不就叫小晚吧!”陆游双手托腮,回答道。“这会不会太随便了些?”朱熹看向少女。
“不会不会,我觉得蛮不错的呀,那我以后就叫小晚了。”少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但是要住的话,我突然想起这儿只有两张床,你们两个各自一张,我在柴草堆里打个地铺就行。”
陆游说:“那可不行,地上湿冷着凉了怎么办。小晚你单独睡床,我和熹熹挤挤便可。”
”对呀,怎么能在姑娘家留宿却又让你睡地上啊。”朱熹也道。
是夜,屋子这边小晚已经睡熟了。而屋子另一边,陆游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大概是作为陆家的公子,一个人占一张大床惯了吧。旁边的朱熹,此时也睡着了,但好像正在做什么不好的梦,眉头紧锁,额上还有一层汗。
“朱熹,朱熹。”陆游推了推他,想把他从梦里叫醒,可是失败了。于是他扯扯朱熹的头发,叫道:“熹熹!”
朱熹就这样一激灵被他给弄醒了,说:“游侠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要不聊会儿?”陆游往朱熹凑了凑。
“可以啊,话说你多大了,跟个孩子似的。”
“有吗?我已经十六啦。”
“巧了,我也十六。你也带着佩剑,会结式了吗?”
“不,家里人找人教我,但我受不了这些,便仗剑走四方了。”
“好吧,其实我挺羡慕你的,还有家人。我曾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现在啊,和小晚姑娘相似,只一个人了。”朱熹说着叹了口气。
陆游发觉自己似乎把话题引到了什么不好的地方,连忙说:“翠微山的景色不错啊,特别是落日,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了。话说熹熹你来这里干吗?″
朱熹愣了一下,又说:“和你一样,来游玩罢了,没什么事做。”
“那既然如此,我们要不多留几日吧,帮帮小晚采药,也能热闹热闹。”陆游说。
“这样真的好吗?”
“是有些打扰了,要不明天找小晚说吧。好不容易交了新朋友,又一下子分开,有点舍不得。”陆游不觉打起了哈欠,眼睛再支撑不住,倒头睡了。
朱熹被他弄这么一出,心里乱糟糟的,彻底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