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野用下巴点了点桌子上的菜,朝云栖软声道:“要吃肉。”
云栖放下手中的筷子,冰颜清冷平静,“你伤的是后背,手又没有受伤。”
只见萧北野小孩似的撅了撅嘴,看起来非常委屈,“胳膊稍微抬起来些就会扯动伤口。”
云栖:“..........”
她在桌上没看到备用的碗筷,自己手中的这双.........刚刚只捣了捣碗中的白米饭,倒也没怎么用。
见云栖开始用自己的筷子给自己夹菜,萧北野笑了笑,软声软气,“殿下,肉。”
云栖握紧了手中的筷子,小脸上神色依旧清冷平静,实则很想将手中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
“殿下,不要红烧肉,要吃鱼肉。”
云栖手中的那双筷子从那盘红烧肉中移出,握在她手中又扭曲了一分。
萧北野但笑不语。
他看着云栖用筷子在鱼身上夹了一块嫩白的肉。
知道她一定有些恼火,但是面上却不怎么显。
但仔细看她两腮是有些气鼓鼓的,可她还是将那块鱼肉上的刺剔了干净。
他觉得这样的殿下真是有趣极了。
至于去鱼刺,云栖其实没想别的,鱼肉上面的刺肯定是要剔除的。
“殿下。”萧北野坐在云栖的对面,脑袋稍稍往前伸,笑眼弯弯,张开了嘴,“啊。”
云栖将那块嫩白的鱼肉送到了他的嘴边。
吃完牙齿还咬着筷子扯上一扯是什么毛病。
“殿下,还要。”萧北野软声道。
云栖:“...........”
萧北野吃东西其实很慢条斯理,吃完嘴里的那块肉,开始明知故问,“殿下,你不饿吗?”
云栖看着自己夹起一块鱼肉送到萧北野嘴边的筷子,冷声道:“不饿。”
萧北野微笑着将那块鱼肉吃进了嘴里,“哦。”还用舌头舔了舔那筷尖上的酱汁。
云栖:“!!!”那种 酥*麻感从她那只手传递到她整条胳膊,使她想把手中的筷子整个甩出去。
.........
窗外。
谢安走过来时见叶昭两只手攥在自己的黑袍上,十分扭曲,非常狰狞。
“什么表情啊。”谢安朝叶昭道。
男女之间再激烈不就那么回事吗,做都做过了,这一见别人的还能这么大反应???
谢安将叶昭推搡开了点,借了些空。
其实窗外的两人要看屋内的情景,只能通过那一丝窗户缝。
所以两人在窗户外眯着眼向里面看,那佝偻着的腰身,那眯眼时带着眼部周围肌肉的颤动,让他们两人显得有些猥琐。
他们看到里面自家王爷眯着眼睛将自己整张脸凑到九公主面前,这是被喂完了,等着被擦嘴呢?
叶昭已经在这里惆怅好一阵了,“你说,这好端端的,王爷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闻言,谢安暂且收回了眼,笑了笑,道:“哪有变什么,你又不是没见过王爷比这更瞎人眼的场面。”
是,不能回忆,一回忆叶昭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可那是以前啊。”叶昭道。
“可现在是在这九公主面前啊。”说完谢安叹了口气。
“这事放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王爷杀她八百次都不够,为什么对这九公主原谅的这么轻易?”叶昭道。
“原谅?”谢安语气颇值得玩味,他眯着眼睛看房间内的情景,“我看未必。”
..........
甄不易在柴房里养病。
是云栖向萧北野求得情。
甄不易躺在柴房的草垛里,那日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来。
“殿下,你来看我了。”
见到云栖, 甄不易觉得自己心里一暖。
云栖原本是想问甄不易那日他到底对萧北野做了什么,怎么刺激到了他,为什么他变得比以前更魔怔了。
但看着甄不易现在的样子........
云栖稍懂些医术,上去为甄不易诊脉。
甄不易似要退开自己的身子,“下官卑贱之躯,别脏了殿下的手。”
但那只手却很诚实地伸了过去,刚好挨在九公主的两个指尖上。
甄不易脉象确实很虚弱。
“你伤得很重。”云栖收回了自己的手对甄不易道,“当时你还手了吗?”
甄不易:“........殿下你看下官在那叛贼面前像是能还手的吗。”
云栖只是单纯的不解,“那为何他总说自己的心口疼?”
“这个绿茶婊!”甄不易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 “咳咳咳咳咳。”
云栖没有再问甄不易,而是站起来想给他倒杯热水。
她有眼疾,这柴房的一周她环视了很久,没找到一个茶壶。
甄不易不知道九公主在干啥,见她在这柴房转着看,他的目光就粘在了她的身上,随着她。
“我去厨房拿一壶热水过来,看那里有没有伤药。”
甄不易在云栖身后道:“下官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九公主不必为了下官这条贱命费心。”
甄不易当日是觉得他行他就上,没有人逼他,一直都是他的功利心驱使他主动献身。
云栖看着甄不易现如今的这幅样子,不知她是出于同情,还是愧疚,或是别的什么,她不忍心对甄不易弃之不顾。
“只是,下官死不足惜,但放心不下九公主。”
“现在还多了个六皇子。”
云栖:“..........”
“下官愚钝,这次踢到了钢板,马上就要毙命了,可一想到殿下和六皇子还在这虎穴中,就是死也不瞑目啊!”
云栖:“...........”
她想救他的命,倒也不是为了这个。
“殿下,这次对不住了。”甄不易对云栖道,“万万没想到我甄不易也会有给人留下烂摊子的一天。”
云栖:“.........没事。”
她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云栖并没有觉得甄不易对不住自己。
她不想按照甄不易策划的那一出出行事,也不解为何一定要那么行事。
但办法是他想的。
而事到如今,她却是连一个办法都没想到。
甄不易或许是在不断试错。
可她完全不知道该拿那个萧北野怎么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斩断和他这孽缘。
很头疼。
她长这么大,从未因为一个人这么烦躁过。
这种感觉很像是被一条疯狗咬住了裙角。
它不松口,你只有一直拖着它走,而它不止于仅仅咬住你的裙角,过后还蹭上你的脚踝,小腿,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咬下去让你生生掉下一块肉。
你就这样浑身难受的拖着它茫无目的地前行。
它不时会用它那毛茸茸的狗头蹭蹭你的脚踝,装得柔软乖巧,给你一种‘只要你对我好,我也能做一条好狗’的感觉,实则只是一种错觉。
它那滴溜溜的眼珠子每转一下就十几个意思,全是不怀好意。
被这种疯狗咬住,甩都甩不开。
云栖约莫是有这种感觉的。
但她不会细想。
对于萧北野这个人,云栖现在也是不会多想,因为越想越烦躁。
她不知道,往昔学宫中那个几乎与自己形同陌路就属于普通同窗的人,一别经年,怎么就变成了现在总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每每一头雾水的样子?
她试着回忆往昔萧北野与自己在学宫的情景,全部都很模糊。
说明那些年学宫中,萧北野这个人几乎和她没什么联系。
她当年之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韪护住了萧北野一命,是因为云兮。
在皇宫时,她一直活在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扶光宫中,不知宫外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后只是陆陆续续听说萧北野那个余孽在雁北窝藏七年后起义造反,开始将整个朝云国搅得动荡不安。
直到萧北野率领的烈焰军势如破竹,兵临城下,一篇檄文,朝廷将她推了出去。
甘棠带着她走过一座座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的城池,她见过了太多因为战乱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百姓。
当年她选择尽全力护住萧北野的命,只为了云兮一人。
当年皇宫中,她见得少,听得少,所以在乎的人和事也少。
云兮是很骄傲的一个人,却肯为了一个叛贼之子放下所有的尊严,自己明明知道大祸临头死期将至,在临死之前却还想着用暖热乎的姐妹之情来给自己心爱的少年谋一条生路。
云兮是知道的,只要她开口求,云栖那块木头就一定会尽力而为。
而只要云栖肯尽力而为,萧北野就会有一线生机。
一个虽不受宠,但地位不低的公主,要想护住一个人,确实没有比云栖更合适的了。
现在她在宫外,见得多了,听得多了,所在乎的人和事也多了。那一座座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的城池,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百姓开始充斥进她原本很空很静很安然的脑海里。
她当年为了一个人,护住了一个祸害。
如今朝云国被这个祸害搅得天翻地覆动荡不安,是不是自己的业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