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话的粗嗓门大汉便是这个汝窑专卖摊的摊主,他此时撇了一眼躺在地上哀嚎的那小偷道:“呸、你这个二五仔,三天两头的就想摸鱼,这次都摸到你杜爷头上了!”
“兄弟,谢了,我叫杜明寅,你叫我老杜就行,这摊主骂完那小偷后转身立马变了个笑脸。”
“客气了,我只是刚巧碰到了而已,姜然赶忙摆了摆手。”
两人经过简单的交流后方才知晓,原来这杜明寅老家和姜然是一个市的,只是都在不同的镇子上而已。
“兄弟,在这里难得碰到咱们那块的老乡,你刚才又帮了我忙,这样子,我酒瘾又上来了,咱哥俩去喝几杯,我做东。”
“大哥.....您的摊子不看了嘛,再说,刚才那小偷您连警察都没叫,就这么让他走了?”
“嗨,兄弟你不知道吧,这事在这潘家园三天两头经常有,报个警还要一块去做笔录啥的,反正东西才一两百块钱,不值当,这种二五仔废物打一顿就行了,”杜明寅笑着对姜然解释道。
“这摊子我叫你嫂子过来了,咱哥俩先去,西门门口有一家新开的羊汤馆,咱们去喝两杯。”
姜然本想着推脱几句来着,奈何这杜明寅语速极快根本不给姜然插话的机会,看到对方没来由的这么热情,姜然当下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二人说着话来到了西门门口的羊汤馆,店铺装修很新,确实是新开的一家,这开饭馆的和吃饭的也都是人才,大夏天的一个个赤膊冒汉的喝着羊汤。
酒过三巡,饭没怎么吃,两人喝完了一瓶牛二,姜然推托着只喝了半杯,其余的都让杜明寅给喝掉了。
“兄弟,我看你在市场一直转悠,是想买啥货吗?”杜明寅说完夹了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
“哦,杜哥,其实也没想着买啥,主要是想淘换件小首饰配件啥的送我妹妹。”
“得,当大哥的给你个建议,这里的南红,翡翠,和和田玉类的都少买,这里面水深着拿。”
“鉴定啥的也没用,门口那家鉴定机构只要给钱就能盖章,只要钱到位,鹅软石都能给你写成和田玉。”
姜然点点头表示认同,这杜明寅也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虽然这会说话还算清楚但脸色通红,看起来是有点上头了。
“兄弟,明天....明天周六,这潘家园有鬼市,还有全国各地铲地皮自发组成的床交会,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转转。”
哦?姜然听闻话语后来了兴趣,他放下手中的碗筷道,“杜哥,这鬼市我知道,这床交会是啥意思?”
“哈哈,老弟显外行了吧,你听我说啊,每个周六的凌晨3点到晚上6点半,这潘家园北门有一家雷芳招待所。”
“到时,全国各地的铲地皮跑货的都会住在这招待所里,他们每人一间房,晚上12点过后,每间房间的房门都是开着的,这些跑爷们把各自的宝贝都放置于床上,这样一来,若是门外路过的买家看上了床上某一件东西,他们自会上前交流谈价。”
“以床为媒,交流器物,买卖发财,这便是潘家园床交会了。”
杜明寅一口气解释完后又抽了一小杯牛二,空杯落桌,发出啪的一声响声。
“痛快啊!”
姜然发现眼前的老哥说话直来直去的性格是和自己挺像的,酒罢,二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了有空在联系。
二人分别后,姜然突然莫名的对这鬼市床交会起了兴趣,随后他找到了那家雷芳招待所。
交了80块钱,姜然决定在这里暂住一晚,等后半夜看看这床交会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存在。
同日凌晨时分。
姜然正在招待所的床上迷糊着,突然的,门外边传来了阵阵的喧闹声。
抬眼扫了一下手机,刚半夜一点钟,到点了。
揉着眼睛推门而出,姜然发现这半夜时分本该冷清的招待所走廊里确意外的热闹。
“喂,听说了吧?这8号房出硬货了啊,柳二哥和福禄堂方老板抢的都快打起来了!”
“是嘛,走,快,咱们也去瞧热闹去。”
“硬货?”姜然心下一动,赶忙跟随着这几人往前走,他也好奇。
“方老板,这件建窑兔毫点茶盏可是我先上手的,要是谈价也是该我先谈才对!你这么半路截胡是啥意思?”
说话的人是先前被人称作柳二哥的男子,而与他争抢东西的东西竟然姜然白天刚见过的福禄堂老板方福。
“呦,呦,你先看过的就是你的啊,这兔毫盏上写你名了啊!没看这盏现在在我手上嘛?”
姜然听明白两人对话后来了兴趣,他把目光看向了正主,那是件南宋兔毫茶盏。
这件兔毫盏通体黄黑色,口直径大概在12厘米,敞口,微收腹,小足,兔毫纹路清晰细长,底足露胎处呈现纯黑色。
盏色贵青黑,兔毫条达者为上,宋徽宗的这句话在这只盏上完美的表现了出来。
“好盏!”姜然忍不住低声赞叹了一句。
“哎?不对,这盏怎么没有红光那?”
这只兔毫盏的品级这么高,光看品级的话与油滴鹧鸪一类的应该平级,其价值绝对高于自己先前卖掉的豆青小盘。
那件梁兑石的豆青小盘都有淡淡的一层红色光晕,而且博物馆里的馆藏真品也有很多带着淡淡红光。
难道这盏有什么问题?我眼花了?姜然此时感觉到有点奇怪。
在定睛看去,这件兔毫盏底部铁胎特征明显,能烧出这样颜色胎来的,必然是建窑遗址上的土,那里的红土含铁量都高过了百分之8,这个作假不得。
“铁胎,细毫,三分拉胚点茶口,包浆明显,传世特征。”
“没问题啊?这只确实是正建阳窑口的点茶兔毫盏,不是水吉村周围的茶洋窑,遇林窑和福清窑”。
“窑口正,名品,品相好,南宋传世,难怪方老板如此想要这只盏。”
像这样的盏卖给喜欢收藏茶具的藏家的话绝不会低于150万。
“方老板,我出40万,你既然想要的话那你也可以出价啊!”柳二哥此时看起来有点生气。
“出.......谁说我不出价!我....我出45万!”方老板恶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后咬牙报价。
方老板也没想到对方开口第一句话就把价格抬到这么高。
姜然漠然的在人群后看着两人的竞价,突然间,他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这位姓柳的男子在报出第一口价40万的时候撇了一眼床上的摊主,也就是这只兔毫盏的卖家。
而这位操着福间口音的摊主随后也隐晦的对柳姓男使了个眼色。
二人这一瞬间的眼神交流旁人都没有注意到,包括此刻正抱着兔毫盏不肯松手的方老板。
而姜然看着前方,又发现了先前散布消息说出了硬货的两个男人正在围观起哄,二人嚷嚷着也要参与购买。
“这样啊.........”
姜然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那只盏,随后他像是看出来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做盏的是真高手!”
“这是个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