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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渡而渡

此时已经时值中午,庙宇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小雨,岳生平还是独自一人坐在破败的庙宇中发呆,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如果回到轩辕剑派中,之前就被处罚面壁一年,而这次又私自下山这么多天,要是就这样回去,肯定会受到严重的责罚。就算回去,自己身上没了玉佩,如果直接说自己就是徐宗承的儿子,谁会相信?就算现在以普通弟子的身份回去,而且不会受到处罚,但依照以前在轩辕剑派的日子看来,想要成为正式弟子,或许,还要再等好几年的时间。

况且,按照修道界长辈的说法,自己局限于本身的根骨孱弱,根本无法正常修炼,顶多只能修炼出本命元丹。换个方式说,就是他与仙道这一方面无缘。突然,他想到自己本身的寒热症或许和根骨孱弱有关系,但又何种关系,以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无法替自己解惑。

在加上还未上山之前,就被一个无名老头儿,给他下的傀儡术还没有解除,也就是说,目前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

他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仙路竟然会这么坎坷,不但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捞到,反而还将自己陷入绝境之地。

将此类种种全部联合起来仔细一想,岳生平心中升起无限悲凉,在内心之中,不仅暗暗问自己: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不是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吗?

再仔细一想,的确是这样的。个人的命运就是掌握在个人手里,但在不断变迁的世事当中,都会发生一些逆转。正如岳生平几天前,还是修道界第一大派轩辕剑派弟子,可现在却成了无处可去的丧家之犬。

自此,岳生平的人生陷入一个低潮,至于能否走出这个低潮,完全在于他自己,如何面对那些令他痛心的往事,如何为自己选择一条路。

“统领,我们刚才就是在这里被无名天尊打跑的?”

就在岳生平还沉陷于悲情之中,就听见从外面传来猪老七即粗糙又难听的声音。首先闪入脑袋的是统领这个词儿眼,便知道猪老七带着高人来报仇了。

刚才在傻大楞猪老七面前瞎装了一次黑脸张飞,可在那位统领跟前该摆出个什么身份?

既然那位高人能当上统领,不论是实力还是智慧,肯定和猪老七不是一个档次,这到底该如何应对。

就在听到脚步声时,岳生平急忙往地上一到,便不再发出一声响动。

进来的人是一位黑脸中年人,身上穿着特殊的衣袍,当他看见地上的岳生平时,神色竟有些凝重,又立即退了出来,正好和后面的猪老七撞在一起。

统领急忙拉着猪老七,两人一直退到数十丈之外,低声问道:“你说你刚才和此人交手,还没动上手就先败了?”

猪老七急忙点点头道:“嗯,他,他还一拳就打死了我一个手下。”

统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看来此人不简单啊!”感叹完后,又再地上转来转去,对猪老七说道:“如果他是一般人,肯定早就逃跑了,可这个人竟然还呆在这里,这就说明他,有恃无恐!”

看到统领一时拿不定主意,猪老七急忙说道:“统领大人,无名天尊放跑了那么多普通百姓,让我这个月无法交差呀!统领大人,你可要给我想象办法啊。”

统领在原地转了几圈后,怒哼一声道:“我去会会他,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说完之后,便径直走进庙宇。

统领进来之后,岳生平还在睡觉,他恭敬的站在门口,向那位无名天尊拱手一礼,恭声说道:“在下逍遥仙界,逍遥太岁座下,冥法天王麾下,棕熊统领见过无名天尊。刚才我的部下猪老七拜在天尊手里,我想向天尊大人讨教几招,不知道天尊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咳咳!

本来以为只是吓唬走了一个小妖怪,却没想到竟然会招来这么厉害的人物。岳生平内心大惊,一时没有忍住竟咳嗽了两声,只好在硬起头皮再装一次高人。急忙打了哈欠,在转过身来面朝这位统领,但依旧闭着眼睛装睡。

当看到岳生平的模样时,统领竟有些惊讶,内心暗自道:此人竟然会如此年轻,看他的年龄,最多不超过十八岁,感应他的修为,体内连本命元丹都没有结成,但气度怎么会这么沉静?不如,我试试他的虚实!

此时,岳生平的内心已经开始翻腾,他灵识看不出这位统领的修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唯一能做的便是,时刻警惕着,留意此人的一举一动。

统领站在门口,他的神色极为凝重,摊开手掌,在真元的催动下吸过来一个小石头,在用力一挥,小石头就砸向岳生平。这块小石头上含带的真元不大不小,其目的只是试探而已,就看岳生平如何接招了。

虽然看似简单,但他不能随意接住,以免露馅而导致身陷险境。岳生平只好硬着头皮一动不动,一方面希望能以优雅的姿态迎接这一招,另一方面希望上天都能眷顾他,让他能够躲过这一劫。

嗖!小石头瞬间穿过庙宇正堂,准确地砸在岳生平的胸口。顿然间,小石头化成齑粉。统领注入小石头的真元并不厉害,甚至可以说比较微弱不堪,但就这种微弱不堪,也将岳生平砸的差一点儿就要喷出一口血来。

虽然他脸上不展现任何表情,但体内的剧烈翻腾却引起了统领的主意。他冷笑一声道:“原来不过如此!我问你,你为何要放走我们抓住的那些卑贱的蝼蚁?”

知道自己已经装不下去了,岳生平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在他没有刻意的压制下,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这口淤血喷出后,岳生平感觉体内好受多了,用手抹掉嘴边的鲜血,才淡淡说道:“对了,我还没有问你。你们抓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干什么?”

统领从门口走入正堂,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石块,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一点你就不要管了,立即回答我的问题,要是我一高兴,说不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听着那一阵阵冰冷而尖刻的话语,岳生平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去躲避,只好先做好一切准备,以便在必要时能够立即逃脱。一边向门口方向缓慢的移动,一边说道:“你们抓的人我倒是见过,只是那些人不是我放跑的。”

统领急忙转过身来,一双冰冷的眼光看着他,淡淡说道:“你是那个门派的?”

听到门派两个字,岳生平不仅有些懊恼,暗自道:我可真是个笨蛋啊!怎么没有想起来吓唬吓唬他。于是,淡然的笑了笑说道:“我是轩辕剑派清虚真人座下的弟子。”

“嗯!清虚真人......”听后,统领有些吃惊,暗自低头思索片刻之后,冷哼一声道:“清虚真人我可不怕。你放走了我们抓的蝼蚁,那就只好拿你来顶替。”说完后,双手展开攻势,冲了过去。

“慢着!”岳生平急忙大喝一声,并且用手向前一推,示意他赶紧停下来。

统领迅速刹住向前急冲的身形,收回双手负在背后,淡淡地说道:“你想要个什么死法?”

此时此刻,岳生平内心泛起一阵惊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好想方设法先拖延一些时间,便急忙说道:“我,我说过了,那些人不是我放走的,你们怎么偏偏不相信啊?”

听到他的言语后,统领显得有些生气,怒喝一声道:“我不管那么多,反正人都不见了,那就只好用你来顶替了。”

岳生平急忙为自己辩解道:“那不是我放走的,只能怪你们自己没有看管好。别说是人了,就算是一群羊,在没有人看管下,它也会自行逃走的。

“狡辩!”统领大喝一声后,含着丰沛的真元的手掌,迅速打过来。

紧急之下,岳生平急忙用手将身上的八卦道袍一挥,正好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轰!就在统领的手掌对上岳生平的八怪道袍时,轰然一声响动,八卦太极图不但抵消了他的攻击,还将他打飞出去,直接摔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时,岳生平非常惊讶,将身上道袍扯起来,愕然的看着这件普通而威力巨大的道袍,不仅内心黯然道:这件道袍竟然这么厉害,连统领的攻击都能挡住,看来我可真是得到了一个了不起的宝贝啊!

统领非常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的说道:“你敢骗我,明明是五行宗的弟子,还说自己的轩辕剑派的。你,你到底是谁?”

岳生平冷笑几声后,将身上的八卦道袍一抖,淡然道:“我是谁你不用管,识相的就给我滚,要是惹恼了本天尊,小心我拔了你皮。”

统领整理一下衣服,端庄地站在旁边,淡淡说道:“你也就身上那件道袍有些分量,有本事你脱下那件道袍我们再比试比试。”

岳生平冷然一笑,说道:“好啊!那你先把衣服脱光了,我再把道袍脱掉。”

统领怒哼一声道:“你小子敢羞辱我!”

突然间,不知何故,统领神色骤然凝重,呆呆望着西北方向,急忙窜出破败庙宇,拉着几丈之外的猪老七御剑凌空而去。

几个呼吸间,这场攸关生死的大事即刻消匿于无,来得快也去得快,不仅让岳生平吃惊不已。又暗暗思索:他们抓那些普通百姓到底干什么呀?

随即想到刚才统领的表情之后,立即意识到前方肯定来了位高人,若不是这样,那他岂能就这么轻易离去。而自己很可能和这位高人能有些缘分,立即走到庙宇门口,一边苦苦等待,一边思索如何才能拜其为师。

足足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见就在远方的雨雾中,一位撑着雨伞的身影,从西北方向缓缓走来。

及到跟前时,却是一位游方僧人,他面带慈祥,和蔼地看了一眼岳生平,但对他并没有加之理会,依然若无其事的向前方行路。

虽然他感应不到对方的修为程度,但却仅凭对方的气势,就知道此人绝非寻常之人。岳生平急忙站在庙宇门口大喊道:“大师,要不进来歇会儿,避避雨怎么样?”

而游方僧人对他全无理会,依旧向前方赶路。

看到对方如此态度,岳生平竟有些气愤,本来要张口喝骂,但又想到自己还要拜他为师,便想着能不能先和他套套近乎,急忙大喊道:“大师,能不能渡我一程啊?”

听到这句话后,游方僧人这才停了下来,但依旧撑着雨伞,温和的问道:“这位小施主要贫僧如何渡你?”

岳生平站在庙宇门口,笑嘻嘻的说道:“很简单,现在天下着大雨,你有伞而我没有雨伞,不如我们一起打着你的伞,带我去前方怎么样啊?”

游方僧人淡然一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小施主呆在屋檐下,我站在雨中,你不需要我渡,我也不用渡你呀。”

岳生平急忙说道:“大师,我要去前面,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就度我一程吧!”

游方僧人神态悠然的说道:“不是贫僧渡你,而是伞在渡我,如果小施主需要被渡,那那就去找伞吧!”说完之后,又向前赶路。

“哎哎哎!等等,等等啊!”岳生平急忙从屋檐下冲到雨中,跑到游方僧人跟前说道:“你们出家人不是讲究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吗。现在天下着大雨,你有伞而我没伞,你用你的伞带我一程,难道这么简单的善事,你都不愿意做,你还算什么出家人啊?”

听到抱怨之后,游方僧人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岳生平,意味深长的说道:“我有伞那是因为我带着伞,说来说去,是伞在渡我。而你没有伞那是因为你没有带伞,所以想要让人渡你,小施主还是去找伞吧。”说完之后,便再次向前走去。

岳生平急忙上前一步扯住他的僧袍,愤怒的说道:“这个出家人怎么这么小气啊,我正是因为没有带伞,这才和你商量,看能不能借我半边伞。你借我半边伞,让我避过这场大雨,不就是在渡我吗?”

游方僧人依旧是温和的说道:“小施主,我不被雨淋,那是因为我带着伞,你被雨淋,那是因为你没有带伞。今日,贫僧不肯与施主共伞,当小施主被大雨淋过之后,下次就不会忘记带伞,希望小施主能谨记这个教训。贫僧告罪!”说完之后,又向前方赶路。

先不论其修为如何,只听他这一番高论,都令岳生平惊叹不已。急忙再次扯住游方僧人的僧袍,说道:“大师,就当我求求你,借我半边伞,带我一程可以吗?其实,我不是想避雨,而是想跟你学习本事。”

游方僧人继续停下来,对于岳生平想要跟他学习本事这件事情不止一否,只是和蔼的说道:“难道小施主没有发现吗?在这个世上,有些人总喜欢依赖别人,当这样依赖总是得到满足时,那不是渡人而是在害人。今日贫僧不肯与施主共伞,下次施主就不会忘记带伞,贫僧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这正是不渡而渡。”

听到这番高论后,岳生平的脑海之中就好像响起一个惊天霹雳。松开游方僧人的僧袍之后,自己一个人站在雨中静静思索,细细品味这番话的深刻含义。

游方僧人看到这一幕后,微微一笑,对着岳生平说道:“阿弥陀佛!恭喜小施主开解得悟。”说完之后,依然撑着雨伞,飘然而去。

天空的雨水淅淅沥沥,顺着岳生平的面颊滑落而下,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水淋湿。刚才亲身经历的这个不渡而渡的片段,在他脑海中来回回荡着。

过了许久,岳生平似乎有所领悟,带满雨水的俊脸上,展露出真诚的微笑,将身上的雨水抖落下来,擦掉额头上的雨渍,又用手挠了挠头,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位大师说的太对了,每个人活着都要靠自己,如果总是去依赖别人,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为我自己活着,不论是修仙还是做人,那都是我自己的事情。”

突然,岳生平脸上带着笑容,举起双手,对着远方大喊:“苍天,大地!你们这两个混蛋听好了。从此以后,小爷我再也不会拜任何人为师,我要靠我自己的力量,去打败所有和我作对的敌人。哈哈哈哈......”

这句话,可以当作一种誓言,也可以当作一种信念。总之,人的一生,都可以因为一句话或者一件事情而发生根本性的逆转。正如岳生平发出自己的震天怒吼,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而苍天和大地对他的誓言根本没有任何理会,就好像一只仙鹤长鸣一声,除了引起旁边生灵的注意外,苍天和大地不会作出任何回应,它们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运行着。

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桀骜的长笑声消失后,岳生平挥了挥衣袖,淋着淅淅沥沥的雨水,迈着稳健的步伐、心胸开朗神情专注地向远方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在辽阔苍茫的天地之间,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歌声:

以天地为我身躯。

以日月为我双眼。

以星辰宫斗为我毛发。

以五行六合为我五脏六腑。

以东南西北为我四肢。

以江河湖海为我鲜血。

以五岳山川为我骨骼。

长剑锋芒断情丝,撇弃满心空忧愁。

我狂我歌我自笑,天地逍遥我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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