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照没吱声。
“挑不出毛病是吗,我也挑不出,貌似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啊。孩子出生后,路山海经常说要加班,而公婆要么出去散步,要么关上卧室的门看电视,所以晚上基本上就我一个人带孩子。说起来挺简单的,不过是陪孩子玩,给她洗澡,哄她睡觉,但那时也不知怎么的,有可能是夜里睡不好吧,觉得整个人特别累,有时连走路也走不稳。想去上个洗手间,得把向往哄到卫生间里看着,洗漱要等到向往睡着了,有时向往不肯睡觉,到半夜才睡,我累到不行,穿着衣服直接睡着了,睡得太死忘了给她盖被子,第二天发现孩子冻感冒了,内疚的抱着她直哭。”
王照依旧没吭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曾经的儿媳妇挺挑剔的,说这些话像是在埋怨路山海的父母不好,他们白天辛辛苦苦地帮我们带孩子,我应该感激他们才对是吗。我那时也是这么觉得的,别人都说妈妈之所以伟大,就是因为能为了孩子吃下世上所有的苦,所以我不抱怨,我能吃苦。”
王照摆弄手中的笔:“说几件让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吧,你还能记得吗?”
“不对别人说,不代表能忘得了,我是不是心眼太小了。”
“不要去在乎别人的眼光,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是我们在互相了解的过程,你保持放松,我了解了你,才能帮助你。”
伊程方点点头,紧紧咬住嘴唇:“后来向往开始跟着大人吃饭了,我每天到家急急忙忙换身衣服,洗个手,就要开始喂她吃晚饭,她挑食,不肯好好吃饭,等喂完她,公婆都已经吃好了,通常是他们去忙自己的事,我把盘子里剩下的菜放微波炉热一热,边看着向往边吃。有时孩子调皮,要我抱,让我陪着她玩,我还没顾得上吃,公婆就以为我已经吃过了,倒掉剩菜,开始洗碗。”
“他们不关心你?”
“呵,哪能指望他们关心呢,我公公常说孩子是我们的,我作为儿媳妇,不仅要关心小的,还要关心老的。”
“路山海当时对你是什么态度?”
“等生了孩子,一个女人才能体会什么叫男人口头上的爱。路山海只要在家,表面上对我非常非常的关心,甜言蜜语说也说不完,说爱我,爱向往,跟在我后面问要帮我泡奶粉吗?要帮我换尿不湿吗?需要他帮忙做什么吗?他光问,却从不动手,张口闭口帮忙,他们都是在帮我,好像我凭一己之力就能把向往生下来。”
“各种小事导致了矛盾积少成多。”
伊程方摇摇头:“我没精力跟路山海吵,没说过他一句不好,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也不想制造矛盾。虽然那是一段特别高压艰难的日子,孩子小需要人照顾,夫妻关系、婆媳关系都要平衡,工作中你又不是新人了,领导的要求越来越高,好比是一个天平,既要做秤杆,又要做秤砣,既要做好员工,母亲,妻子和媳妇,又要照顾身边人的心情。”
“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但凡有什么做不好,就会被指责。但我一直在自我调节,我常用在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来宽慰自己:人对人的好,就像一块糖,吃下去就没了,人对人的坏,就是一个疤,永远的烙在那,你不能把糖吃了,只记住了疤。
“自我调节,有效果吗?”
“没有,会在下班的路上,望着天空突然放声大哭。”
王照在纸上写下:抑郁。
“没去发掘放松压力的渠道,交际,健身,购物,等等。”
“生了孩子后好几年,我没有扔下孩子独自出去吃过一顿饭,没有任何娱乐,除了工作就是孩子。”
“摧毁你们婚姻的根源在哪?”
“第三者。”
王照并不意外的表情:“详细说说。”
“公婆重男轻女,平日里在面上表现不明显,但话里话外总能听出来。有一次婆婆要给孩子穿化纤材质的衣服,我就说向往还小,皮肤娇嫩,衣服最好穿棉的,婆婆随口便说不就是一个丫头吗,楼上人家的小子也没这么娇贵。她和公公也旁敲侧击地问过我要不要再生二胎,我坦言照顾一个孩子已经耗光了精力,并没有生二胎的打算。也许当初我答应生二胎,并生下一个儿子,我的婚姻就不会走到尽头,但人生哪有假设呢,我也不是那种靠承诺去换取明天的人。”
“路山海本来只是加加班,晚上再晚都会回来,出差也是三五天的短差,在家虽然不干活,但看他偶尔能逗逗孩子,我多少有个依靠。可有一天,路山海对我说,他被单位外派到分公司任职一年,分公司在西北,离家千里之外,一年能见上几次,他一走,生活重担就全部落到了我一个人头上。”
“我问他不去不行吗,他说公司里的大区经理快退休了,他对这个位置觊觎已久,而往往外派回来了是会提拔的。但他又说只要我要求,他立马就去跟领导提不想去。话说到这份上,我能横加阻拦么,不等于把他的前程给毁了。”
“就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却意外从尤岚那得知路山海的外派是他四处托关系才争取到的,并且外派对他的事业并没有帮助,还有可能让他错失大区经理职位的竞选。既然不是为了事业,那是为了什么?我冷静地想了又想,想自向往出生后路山海的变化,不愿待在家里,嫌孩子吵,加班时间越来越长,出差次数也比以前多了很多,难道是为了逃离这个家吗。我很绝望,直接去问他,他不承认,说尤岚是断章取义,她又不是他们公司的员工,根本不懂。”
“后来我发现真相是......”
王照见她情绪激动起来:“你还行吗?我们可以下一次再继续。”
“我没事,我说到哪了,是路山海要走的前一天,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吧,我居然忘记带教案了,难得的在上班时间回了一趟家,却见家里多了一个年轻的孕妇。她本在和公婆争吵,见到我,直接指着我问知不知道她是谁。我说我不知道,她说那我就来告诉你,她飞扬跋扈的,理直气壮,我这才知道这个女人是路山海在酒吧认识的,两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女人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