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老书本明白了,将牌九迫上半空去,这是比内力。”黄非红对武功是有一定的识知,更似一个称职的裁判:“牌落下时又用招式来你抢我夺,这是比功夫。最后摊开牌来,谁点数大谁胜,这才叫作比赌技。”
“黄裁判讲的就是咱两比赌的规矩了,等等,还有一事必须声明。”万石苍还有话说,他不想事后起争执:“捉在手中的牌子才能算数,落地的,被击飞的,一概不算。”
“你们这种赌法,只能算是武赌。”黄非红认为裁判最大,该如何赌当然是裁判说了算:“至于文赌呢!就是要你们比赌又比武这当儿,一人喊一句牌九的典故来。”
“好,就这么定了。”潘千重走到主桌,与万石苍各据一偶:“万东家,老潘子既为地主,这牌九的典故就由潘某人先来开个头采,你道如何?”
“好好,当然好,有什么不好的。”万石苍暗透一口气,聚内力于双掌之间,准备随时动手:“潘馆主,你先请。”
“牌九乃是传统的骨牌,分作二十二张文子,还有十张武子。”潘千重双手力按住桌面。
“文子二十二,天地人和梅。”万石苍运劲击桌,三十二张骨牌被激飞而起,乱射而出。
“红六白六十二点为天,天宝代表天侯的二十四节气。”潘千重用力往前一挤,楠木的桌子登时从中断裂,好霸道的内劲。
“红二为地,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万石苍狠劲猛推,坚实的桌面竟然一断为二。
“碰”的一声,两人将半张桌面砸向对方,一时木屑四散,硝烟弥漫。朦胧中仍能听见潘千重说道:“红八既为人牌,双人呢!象征仁义忠信,礼智廉耻,是非善恶,恻隐辞让十六项为人处事之道德。”
此时,骨牌纷掉落下来,潘千重眼明手快,顺手抓到了一支丁三,‘丁三’在武子里是最小。但如果和二四大头六合成一对,既为牌九中最大的‘至尊’。
而万石苍在抄寻骨牌,口中唸道:“红一白三状似鹅,和牌象征八节,春节、元宵、清明、端午、中元、中秋、重阳、冬至,表示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突然,有三支翻了身露出点数的骨牌就落在潘千重左手不远处,一张是十二点‘天牌’。另一张竟是红四白二的大头六,最后那支为白六点的长三六。他连忙用手探前一抄,抓住那张大头六,口中却喝道:“扎六配丁三,小小出状元。”
就在潘千重十分得意之际,万石苍左手掌已经攻将过来,潘千重正想迎敌,岂知对方却使了个虚招,只见他已是用手捉住那只即将落地的‘天牌’。
万石苍手中本有一张天牌,又抢得另外一只,变成双天宝,他原本认为是赢定了。岂知闻见潘千重道出扎六配丁三,确是小牌配小牌所形成的‘状元牌’。所谓状元牌当然就排列第一位,牌九的第一位既‘至尊’,至尊牌恰恰盖过了他那双天豹子。
万石苍不由得大惊,跟着暴喝一声,人已经滑入潘千重右侧。他也不理会千诗馆馆主是否手握‘至尊’,却一心只想击落他手上骨牌。跟着却听得“呜呜”之声大作,六把飞刀同时发射过来,三柄瞄准潘千重后腰,另三支袭击他手部。
潘千重架开了万石苍的攻击,对着黄非红大叫:“黄师傅,犯规犯规,牌既已到手,那还需要动手脚再比划下去的?”
黄非红却说:“你们事先没声明,拿到牌后不得再抢,老书本真的好为难。”
说时迟,那时快,六把飞刀是由‘苍鲸覆海’中的‘覆’字所发。万福坐在第三把交椅,他手劲刚猛,手法确实又毒又辣,潘千重根本无从回避。
弓字双飞当机立断,将手中那只‘丁三’丢上半空,然后以手臂拨开三把飞刀。又运腿踹开另三柄,紧随着不敢停顿,耸身一跃,伸手想捞回那支半空的‘丁三’牌。
眼看既将得手,突然有一支骨牌激射过来,“叮”的一声,‘丁三’遭撞飞了。潘千重的手抄得个空,人却定了定神,原来是万石苍用手中那只天牌打脱‘丁三’。
“万福屈居第三把交椅,而‘覆’呢?就是翻江倒海之意。”黄非红又来卖弄了,他在介绍万福:“一手飞刀十分厉害,他隐隐就是‘万万山庄’的接班人。”
潘千重手中虽然没了‘丁三’,却仍在哈哈大笑:“黄师傅,叫万东家开牌出来见人呀!老潘子真想瞧一瞧万庄主到底拿到多少点。”
“他根本没点,小牌九是两张牌合在一块的,只一张牌就是零点。”包奋终于开口说话了:“潘馆主,只要咱们有小小的点数,既能赢得这场比赌。”
“对,东家是只得一张牌罢了,但这牌是‘天’。”万石苍摊开手,果然是一只天:“如果馆主也手持一张牌,那只好以单牌来比点数,相信没有牌子能大得过天的?”
“单牌中确实‘天’最大,潘馆主,请亮牌。”感觉上这个黄非红也是墙头草来的:“如果你只一张牌,老书本劝你就别开了,因为没有大过‘天’的牌。”
“黄师傅,他们讲好是赌小牌九。”老实额已经瞧不下去,就算是自家师傅,他也要出来拼道理:“如果双方都只剩下一张单牌,那就只能算和局,天不天的根本不管用。”
“不行,即便单牌也得比。”万石苍的声量大得惊人,他深信这次肯定吃得过千诗馆:“潘馆主,相信你手中没两只牌,东家已打掉那支天,因此这张天是最大。”
“依老潘子来瞧,世事无绝对,未必吧!”潘千重终于摊开他手掌心,竟是捏住两支骨牌:“大头扎六虽然配不到丁三,但就算配个长三六,点数也不小。”
包奋在那儿欢蹦乱跳:“哗!一只大头六,一张是长三六,不就是六宝了吗?”
老实额却说道:“不对呀!这两个六都各不相同,应该只能算作两点吧!”
原来潘千重适才在捞牌子时,已经将长三六一并捞上手,黄非红望了又望,终于当众宣布:“经过激烈的龙争虎斗,潘馆主拿到九点,万庄主却没得半分点数,所以比赛的结果应该是潘馆主胜出。”
包奋显得有点不明白:“黄老师,竹竿儿被搞糊涂了,六加六,怎么会是九点的呢?”
黄非红加以解释:“大头扎六既能列为至尊之一,确有两种算法,既可以当成三点,也可以算作六点。”
老实额兴奋异常:“九点蛮大的了,除了双条宝、天地人十点杠、天九、地九、人九。这些可以在点数上超越潘馆主的牌以外,其余八以下的全部都非输不可。接着有好戏要上演,咱们瞧潘馆主如何收拾钱财狼道这叛徒。”
“等一等,黄裁判,你老眼昏花,居然没瞧仔细,就胡乱判那姓潘的胜利,这样子不公平的呀!”开腔的那位正是‘苍鲸覆海’中排行末位的‘海’,他原名叫万群亥,年龄方面与张介冕几乎相近,却是最有心计的人。
“众目睽睽,老书本那儿作假。”黄非红故意步至万群亥面前,以肚子撞他肚皮:“别以为你穿黑服,绰号‘海’,老书本就怕了你这个‘黑海’,告诉你,老书本不吃钱的。就算你有海一般资源,也甭想老书本会受贿赂,改变主意。”
“黄裁判,你无需惧怕械家,更不必贪污受贿。”万群亥站出来侃侃而谈:“你只需保持身为裁判的公正性,将你一对美目,再度停留在咱们大哥身上。”
“你都讲老书本的这对招子是美目,美目当然留着瞧美女的。”黄非红模仿着美女连连跺脚:“你大哥全身穿那厚实实的‘丧服’,老书本看久了会吐的。”
“械家的意思是说,黄裁判,你眼高过顶,只看见天上的天,可没瞧到地上的地。”万群亥讲得有些让人不知所谓,却有点附和黄非红的口味。
“万黑海,老书本当裁判的历史虽然不算很久,但说到公正性,那是没话说的。你大哥手中只得一只天,没有半只地,所以不必让他拜天地。既便他能有个地,也只得四点罢了,如何能大过人家的九点。”黄非红振振有词。
“黄师傅,你不必观察掉落地面上的,只需注意我大哥立在地上那支右脚。”
“怎么啦!万石苍的脚是缠足的三寸金莲吗?需要咱们慢慢的品品,嗅一嗅的吗?”黄非红气得七孔生烟,竟然有人叫他去瞧一个老男人的美腿。
“黄师傅,你再瞧仔细点,我大哥右脚上有一支牌。”万群亥指住方向提醒。
黄非红真的俯身去瞧,万石苍右脚尖处果然挂着一张覆盖着的骨牌:“哗!真的叻!这个苍天的脚,果然另有一般天地,不过,潘馆主,你倒也不必害怕。”
“说书的,姓万的已经有两张牌,就是说他已经有点数了,你还叫老潘子不必害怕,这是什么道理?”潘千重不明白黄非红为何叫他不必惧畏。
“潘馆主,你要知道,苍天唯有配上十张好牌,才能赢得过你的九点。”
“说书的,那十张牌?十张都不小数目了,赢面好大的。”潘千重叫屈不已。
“不大不大,三十二对十张,潘馆主,你赢面确有三份之二。”黄非红分析。
“到底那十张牌?你说书的总喜爱磨磨蹭蹭的。”潘千重故意装糊涂。
“一对人牌,两只高脚七,一双扎九,扎八和扎七,一共是十张。”黄非红讲得好急好快,而且如数家珍。
原来万石苍趁众人皆关注潘千重手中两张牌之际,他望见左脚旁有支盖住的骨牌。万石苍心生一计,却怕潘千重的目光太过犀利,识破了自己举动。当下他设法暗示自己那四弟,因为在‘苍鲸覆海’当中,万群亥是最足智多谋的一个。
果然,万群亥吩咐老三万富去捡回那些掉落地面的飞刀。潘千重害怕他又偷射飞刀,故而整副精神都锁定了万福。这时候万群亥再用话语与黄非红胡扯,让他也把视力着重在自己身上,那么老大万石苍就能依计去办事了。
首先,万石苍伸脚踏住附近那支骨牌,看看四周无人注意,就运用脚心的吸力将那张牌吸起,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移至另一只脚的脚背上。这一招看似简单,却是最难办到的一环,‘苍鲸覆海’四大当家里,唯独万石苍一人能完成罢了。
奇怪了,莫非万石苍的武功乃四人之冠?非也非也,他依旧属四人之末的,他能办到实乃日久有功。所谓收放自如,一般人练武会以掌心发劲或吸劲,因此用掌心吸住骨牌不难,但无人会将吸劲练至脚心上去。
尤其脚心隔住一层鞋垫,根本就吸不住骨牌,但偏生万石苍他就能够办到。事因他经常练暗器以骨牌射穴位,练完功之后,三十二张骨牌散落满地。万石苍懒得弯下腰去捡。唯有运脚去抓。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他竟然练出以脚心吸骨牌的这门奇技。
就如此轻易地,万石苍挪脚将骨牌弄至脚背,竟然把全场数百人全蒙骗过去。其实万石苍也不懂脚底下藏着何牌,听见黄非红解说,全身确软上半截。但回头一想,自己反正已是输了,算再赌多一轮吧!赌徒的心态,确实有赌未必输。
“万庄主,请你摊开脚上的骨牌来。”黄非红比了个‘请’的姿势。
万石苍只得硬着头皮,脚尖一挑,骨牌翻滚而上,他正想伸手去抄。突然左侧有股劲风袭击过来,瞧对方这手劲可真威猛,原来潘千重已经偷袭至他跟前。
既然‘苍鲸覆海’曾经联手袭击,那潘千重的动手夺牌也不算犯规。其实他只想荡开万石苍脚下的骨牌罢了,倏地里却瞧见一撮金针射往其腹部以下部位。
潘千重吃过金针苦头,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尚不及与对手对上半招,人已是匆忙地急流勇退。万石苍在没受压力之下,轻而易举地捉到脚下那只骨牌。
潘千重虽然无力阻遏万石苍捡牌,却也瞧清楚那位施放金针的高手。他正是足智多谋,‘苍鲸覆海’里的‘海’万群亥,此人不止滑头,而且金针夺命。
黄非红望上那只牌一眼,不禁摇头:“潘馆主,你的运气简直背透了,人家拿到一支人牌呐!形成十点天人杠,又叫天杠,只败于两种,至尊以及一对宝。”
“万般皆注定,半点不由人。”潘千重不由得叹气:“证明介冕与潘某人师徒情份尚未了,好吧!单儿介冕,你们继续斗将下去,瞧谁能荣登二师兄宝位。”
张介冕和陈单应了一声:“是,师父。”双双又步至大厅中心,继续比起武。
张介冕暗暗得意:“姓陈的,庄家能钳制‘吟诗送箭’虽然已非隐秘,但一时三刻间你如何学得师父之‘无招’,一旦招式重复,庄家必有法子将你克死。”
然而斗上三几个回合,张介冕简直懵了,只短短一顿饭时辰,陈单好像忽然间脱胎换骨。展出‘吟诗送箭’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完完全全的绝对是不一样。
太极剑本来是讲究闲逸洒脱,招式极柔又极软的,但陈单使将开来,有时候好像大斩刀一般的大开大阔。有时候他一连串的招式,根本就不是‘吟诗送箭’里的功夫。
张介冕如今一个头变两个大,霸王枪打得渐无章法,幸亏陈单并未赶尽杀绝。其实陈单的全副精神并没有放在这场比武上面,他满脑子正飞驰着晨早所发生的事儿,因为他认为晨早之事,足比此刻这场比武更重要好几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