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月颓然的坐在地板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解依晗的每一个字都像刻在了她的脑海中一样，疯狂的在她的思绪中逃窜乱撞。
陈暮星是她的女儿……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她的女儿明明是陈晞，她唯一的，从小养到大的女儿……
她刚想到这里，电话铃声突然在寂静的房间里乍然响起。高亢嘹亮的声音仿佛让她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般。
她慌乱的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机，她现在急需有个人和她说点什么，帮让她抽离现在这种思绪。
“喂，妈妈。”
是陈晞的声音。
“小晞，小晞。”
她情绪特别激动的念女儿的名字，陈晞却丝毫没有察觉的继续说着自己的话，“妈妈我刚听说陈暮星和她的女儿可能死了，就在今天出事的那架飞机上。”
江霁月的一颗心像过山车般，飞速的又沉了下去。
陈晞再一次的提醒她间接害死了两条人命这个事实，不管她们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
她揪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扯着那里的衣服，试图让自己的呼吸能够稍微顺畅一些。
“你……听谁说啊？”
“清砚，他刚刚去机场了。”陈晞抱怨的说，“明明我特意过来为那天的事情和他道歉的，结果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走了。”
“妈妈，其实我希望陈暮星真的死掉……”
她突然说。
让江霁月猛地一震。
“她是一个小三的私生女，又下贱又肮脏，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还害得爸爸妈妈形同离婚。她要是不存在就好了，从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我就这么想。更何况……”
“更何况还成天用那么狐媚的手段去勾引清砚，只要她还在这世上存在一天，我就不会好过一天，爸爸妈妈也不会和好一天。”
“所以，她死了最好了，她本来就是多余的人，她死了我们一家人就能恢复以前的快乐了。”
陈晞是真的觉得她必死无疑了，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法控制自己的得意和恶毒，完全就没有想到电话那头的江霁月血色全无的表情。
私生女、肮脏下贱、不配存活于世、死了最好……
一字一句的扎在江霁月的心上。
她也曾用这些字眼去骂过陈暮星，在心里诅咒过她的存在……
但是，但是被她这么毫不留情指责辱骂的人，可能是她的女儿……
江清月说得对……连她都实在找不到他们用这种谎言来欺骗自己的理由。
“妈妈，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找你，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陈晞的心情显然非常好。
“不……我还有很多事情，等下还要开会。没有时间。等明天吧。”
江霁月干巴巴的拒绝。
她现在没有时间去见陈晞，她要去自己弄清真相，不然，她怎么可能会安心。
“那好吧，妈妈拜拜。”
既然决定了要搞清楚状况，江霁月挂了电话就直接给自己的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张医生，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江总，你说。”
“我是不是有轻微贫血的症状？”
“对，有一点，但是极其轻微，对你平时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我是什么类型的贫血？”
“你怎么突然担心起这个了？其实就是你的身体里有地中海型贫血的基因，但是极其轻微，对你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地中海型贫血你知道吗？就是……”
手机蓦然从手中滑落，医生后面的话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地中海型贫血，这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病，如果不是真的确定了她和陈暮星的关系，他们又如何会想到去查这个……
她的女儿……
陈暮星真的是她的女儿吗？
“喂，江总，你还在听吗？”
张医生的声音还在通过手机传过来，“你真的没必要担心，这种病……”
“会遗传吗？”她哑着嗓子又问。
“会。”张医生说，“这本来就是一个遗传性质的疾病。不过你不用担心，陈晞的身体很好，完全没有遗传到。”
江霁月狠狠的闭了闭眼，她仿佛怕自己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勇气去追寻一般，她挂掉电话，又去打给郑济泽。
“济泽，陈繁星的病，是不是遗传所得？”她直接问。
郑济泽第一反应就是，难道她知道了？
“是。”他老实的回答，“其实本来我以为是基因突然，在不久之前有证据发现，确实还是遗传。”
“遗传……自谁？”
“你为什么突然会问这个？”郑济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实话实话。
“你只需要告诉我实话。”江霁月说，“最直接的实话。”
“我没法回答你嫂子，这是病人的隐私。她有要求我对所有人保密。”
郑济泽越的不肯说，更加深了那个可能性。
江霁月直接问：“遗传自我是不是？”
“你……你知道了？”
人下意识的反应，最是不会骗人的。
郑济泽这个说出的速度，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思考去骗人。
“陈暮星……是我的女儿？”
她声音空洞的问。
郑济泽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才说：“身为医生，病人的隐私我没有权利去泄露。我不知道谁告诉你的或者是怎样让你有的这个怀疑，但我的建议是，与其问我，不如直接去找当事人。肯不肯告诉你答案，只有她有资格决定。”
手机再次脱离了江霁月的掌心，她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轻轻的一遍一遍的说着：“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入脖颈，慢慢的浸湿那块衣领。
陈暮星是她的女儿……她的亲生女儿……
繁星，繁星是她的外孙女……
可是她……可是她却……
江霁月想着自己和陈暮星仅有的几次见面，哪次不是自己对她恶语相向，哪次不是恨不得让她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
特别最后一次……
那时候暮星应该是已经知道她们的关系了，她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去听着自己骂她无耻下贱不要脸，又是怎么承受的自己耳光和侮辱……
她究竟……她究竟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罪，才能在自己对她如此恶语加身的时候，还能自嘲的笑。
还有在医院里，她那时候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她明明已经那么避着自己，自己偏偏还要特意跑过去对她警告与她单方面的争吵。
还有繁星……
她的心脏剧烈的抽痛，根本就不敢去想繁星这个孩子，这个差点死在她手里的孩子。
她明知道，她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进行骨髓移植可能会死，却还是禁不住陈晞的哀求下令拦截所有与她配型合适的骨髓。
她明知道那个孩子是沈清砚的，却帮着陈晞一起阻拦沈清砚给她移植。
甚至在江清月要救她时，她还是在极力的阻拦……
她做了什么事……她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了什么事啊！
挖走了她一颗肾脏，又差点让她失去一双眼睛和她的女儿……现在更是……更是……
解依晗说她不愿认自己，她怎么可能会愿意认自己！自己怎么配做她的妈妈……
“她们现在大概也已经因你而死，我就是要告诉你，我就是要让你怀抱着害死自己亲生女儿的遗憾和愧疚，一辈子寝食难安，一辈子折磨着你。”
解依晗诅咒一般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的响起。
江霁月哭到不能呼吸，急促的垂着自己的胸口，彻底的躺倒在地板上，放声大哭了很长很长时间，才终于缓缓的坐起身，要去找陈允舟，将事情彻底弄明白。
究竟，到底是不是，如解依晗所说，更喜欢小三所以将她们的孩子对调。
如果确实是真的……
反正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女儿，也不怕再失去老公。
“帮我去查XX976上所有乘客的名单，看看有没有叫陈暮星和陈繁星的。跟进这架飞机的所有后续进程。随时和我报备。”
她恢复自己的雷厉风行，给助理交代完这件事情，又打给陈允舟。
“喂，霁月……”
陈允舟的声音满是激动和惊喜。
自从陈暮星的事情之后，江霁月就再也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除了小晞出事的那次，江霁月一直在拿他当透明人，即便维持着表面的关系，也早从他们的卧室搬了出去，即便在家里碰到，都不会拿正眼看他。
“你现在在哪里？”
江霁月极冷的声音，让他的激动的心情瞬间息鼓。
“在公司，怎么了？”他有些担忧的问。
“在那里等我，我现在就过去。”
啪的挂断电话。
陈允舟不明所以心下忐忑的等到江霁月过来。
她穿着修长的大衣，踩着高跟鞋进到他的办公室，看起来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二样。只是，她很少戴墨镜，此刻却到室内都没有摘下来。
“霁月……”
他刚起身想喊她过来坐，江霁月已经自顾自坐到了一旁的休息区。
陈允舟赶紧跟了过去。
“霁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紧绷着完全不苟言笑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像无事不登三宝殿。
“你爱周卉吗？”
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不爱！”
陈允舟完全不需要思考的摇头，“我和你说过，我是被人算计了，和她……我完全没有印象。”
“你知道她怀有你的孩子吗？”
江霁月继续问。
“不知道。”陈允舟摇头，“我如果知道绝对不会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呵……”
江霁月突然嘲讽的轻笑一声。
这就是男人。不会在根本上约束自己，只会在事后不伤害他自己的处理。
而他陈允舟，连处理都没有做到。
“你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孩子存在的？她是哪一天出生的？在哪个医院？”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和你是一样的时间知道陈暮星存在的。”
江霁月墨镜后的眼睛一直在锐利的观察着他，即便最轻微的表情都没有放过。
“你知道周卉在哪里吗？”
“不知道。”
陈允舟完全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问这些问题，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我跟她从来没有过联系。”
“你知道我现在在怀疑什么吗？”
陈允舟眉心微皱表情难看的说：“怀疑我和那个女人还保持有私情？”
她确实不知道。
江霁月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从他的表情和最直接的反应里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知道了。”
就像她突然的到来一样，她起身就往外走，留下陈允舟一脸莫名其妙。
“小晞，你妈妈她今天怎么了？”
像每一次想知道老婆遇到了什么事情一样，陈允舟再次将电话打给了陈晞。
“怎么了爸爸？”
“你妈妈刚刚来我这里，问了我很多关于周卉和陈暮星的问题。”
陈晞心中立马咯噔一下，他爸爸不知道真相不明白，她可一下就能联想到。
“妈妈她都问了你什么？”
“问我知不知道陈暮星的存在，什么时候出生的，在哪里出生的。最后还莫名其妙问我知不知道她在怀疑什么，她能怀疑什么，还不是怀疑我和那个女人还有私情。她最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或者受什么刺激了？为什么又突然翻之前的旧账了？”
陈晞的脸色已经完全拉了下来。
她妈妈怀疑了……
她一定是怀疑自己和陈暮星的身份了。
但是为什么？
她为什么会怀疑？
谁知道了？
谁告诉她的？
怎么办？
她要怎么办？
陈晞整个人慌到完全乱了方寸。
在思绪纷乱间，猛然抬起了头——
陈暮星她，已经死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