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枝唇边的笑再度生起。
她原本想,不管怎么说姜蘅也算坏了她的姻缘,她小小地使一下坏应该不算过分。
“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她微笑着颔首,“原本我还怕一时意气用事害了姜小姐。”
她说完,转头望了眼楼下:“时辰不早了,姜小姐,我得先走了。此去一别,恐怕再见便是经年,你多保重。”
姜蘅点了点头。
待她走之后,烟翡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这位阮小姐还真是莫名其妙。”
说话莫名其妙,做事也莫名其妙。
姜蘅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我却不这么觉得呢。”
在她看来,阮明枝这么做倒是情有可原。
说得再宽容大度,但心里放不下,不想她好过情有可原,等见了她,又觉得自己所为实在不太光明磊落,于是把一切摊开,也是情有可原。
“就算没有她,换成任何人任何事来,我都会给姜蓉腾出施展的空间的,所以不用放在心上。”她捏了捏烟翡的鼻子,“咱们再等一会儿回去,想必那时候姜蓉也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戏,就该咱们登场了。”
烟翡心想也是这么个理,索性便不再去想阮明枝这个人。
快到年关,白马津渡口人来人往,所有人都匆匆忙忙。
阮明枝看向身边的婢女:“待会上了船就给那个人写信吧,就说姜蘅很好。在玉京过得很好,人……也很好。”
江面上的薄雾渐渐散了,水鸟从芦苇丛里惊飞,苇花被风高高吹起,飘得漫天雪白。
阮家人已经齐聚渡口,只等船到;姜蘅估摸着时间,带着烟翡和空翠回了芳汀苑。
三人一回来,沾衣便将花月来访的事情说给姜蘅听。
到下午姜蓉又来了。
“还没见过姐姐从杨婕妤手里赢过来的珊瑚树,不知姐姐能不能让阿蓉见见世面?”姜蓉说这话时,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
姜蘅一贯不怎么给她面子,今天说不准也不会让她如愿。当然也有可能她发现了珊瑚树被人砍掉枝节,不肯让她看,这样一来,她就得好好想想办法,怎么才能将这件事公诸于众了。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可不想露了马脚,被姜蘅记恨。
姜蘅翘着唇,心里想起来林婉儿曾经对姜蓉的评价:为人和演技一样拙劣。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了,可是现在的姜蓉比之那时,却也没有什么长进。
她掩去眸底的失望,笑了笑:“你想看,难不成我还能拦着你?”
姜蓉去到角落里,看了好一会儿,总算找到花月动手的地方,她掩唇惊呼一声:“这是怎么回事!”
姜蘅不明就里地走过去,还没有来得及细看,姜蓉已然高声喊叫起来:“姐姐!这可是御赐之物!你将它从杨家手里夺了了过来,怎么不好生保管呢!”
亏了她的大嗓门,不过半个时辰,姜府上下都知道了珊瑚树被毁的事情。一时人心惶惶,俱觉脑袋好像成了被线系在脖子上的物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线就会断了,脑袋就会掉下去。
等姜蓉笑完了,姜蘅方才道:“确是我的过错,不过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该好好查查究竟是谁动的手?不妨就由阿蓉随我一道去正院里走一遭,请二婶定夺此事吧。”
姜蓉被她说得发愣,怔怔地望着她。
不,不该是这样的。
姜蘅难道不应该惊慌失措吗?她难道以为查出真凶就没事了?不可能的,爹娘一定会重重责罚她,她当初不知好歹和杨幼仪赌了这尊珊瑚树,已经是将姜家放在了杨家的对立面,如今只有她因为珊瑚树受到责罚,才能打消杨家对姜家的偏见。
杨郎也就不会夹在她和杨家之间左右为难。
她定了定心,心知无论如何母亲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顺了自己的意,重罚姜蘅,而父亲更不必说,他从来不管家事的。
“也好,这样大的事,是该让母亲定夺。”她低着头,和姜蘅一道走出芳汀苑,去到了正院里。
贾氏听闻她们的来意,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淡淡睨了姜蘅一眼:“兹事体大,也难为阿蘅眼里还有我这个做二婶的,肯让我出面来处理这事。不过你既然来了,有些话二婶少不得要叮嘱你几句,大邺女子,以贤良淑德为重,你虽失了记忆,又在乡野之地养了两年,可回京之后,想必对这句话有所感悟,是也不是?”
姜蘅低头聆训:“二婶说的是。”
“你再想想前些日子你的言行,那般咄咄逼人,谁看了不说一句小家子气?着实堕了咱们姜家的风度名声。往后还望阿蘅谨言慎行,莫要再像梁园宴上那般,嗯?”
贾氏面上没什么笑意,周身笼罩着淡淡的威严。虽说花月被抬成了姨娘,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但好在没两日功夫花月便被冷落下来,而姜蓉又在一旁贴心安慰,贾氏自然便重拾起当家主母的气度来。
如今坐在榻上,便是淡淡看着姜蘅,都让姜蘅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觉得压抑。
姜蘅却想起来很久以前,她和姜蓉一道在魏家族学的时候,姜蓉每每在学堂上力压魏家一众同窗,得了夫子夸奖的时候,贾氏都十分高兴,恨不能将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
她低垂着头,散漫地应了声是,没让贾氏瞧见她脸上的不耐烦。
说罢此事之后,贾氏才处理起来珊瑚树的事:“究竟是谁动的手当然要查,不过阿蘅保管不力,也该责罚,二婶说得对不对?”
姜蘅勾了勾唇:“不知二婶想怎么罚阿蘅?”
贾氏抿着唇:“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若是不磨一磨你的锐气,总有一天要闯下祸事。二婶疼你,却也不想看着你走上歧途,不妨趁此机会,你亲自上杨家向杨将军道回歉,再禁足一月,养养性子。”
她已经知道了女儿和杨家大公子的事,目前倒也不急着对付姜蘅了,只想解了姜杨两家的仇怨,好为女儿嫁去杨家铺平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