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难不成就没想过报复回去?凭什么教人三言两语,便掌控你的命运呢?”
姜蓉抬眼,唇边笑意浅淡,莫名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花月瞪着眼睛。
这些日子以来,她常常自怨自怜,却是没想到什么报复的。
她很清楚,她玩不过姜蘅。
当初姜蘅略施手段,便让她在老爷面前露了脸,第二天就摇身一变做了府里的姨娘。她心中谨记着自己的好日子是依靠姜蘅得来,可不敢待姜蘅不恭敬。
姜蓉看她这样,便知道她是个糊涂的。当即叹了口气:“也罢,我早该想到,当初姜蘅三言两语能说动你来争你不该争的富贵日子,闲散生活,你就是个没主见的。如今哪怕被姜蘅坑害到这步田地……府里人都说你虽被抬成了姨娘,但和守活寡也没什么两样了,你却还不着急……”
花月听了姜蓉的话,心底悲哀更甚,她神思恍惚地想,当初如果不是大小姐多此一举,老爷还会看上她吗?说不定她暗暗争取无果,便会放下那些见不得光的心思,寻个老实本分的人嫁了?
那时的光景,总能比现在这样守活寡好吧?
她怨怼地叹了口气,忽地望见窗上倒映的枯枝的影子,想起来不久前她还是枝头的花,将日子过得鲜活明媚,而今这才过去多久,她的颜色竟也成了枯枝一般的寡淡。
“二小姐的意思是?”花月悄悄望着姜蓉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给你出个法子,可以解你心头之恨,就是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了。”姜蓉翘唇,与她耳语几句。
她说完,又道:“你被姜蘅寥寥几句话害成这个样子,却不知道姜蘅如今正春风得意吧?她在梁园中大出风头,玉京中许多权贵人家都认得了她姜蘅,诚王府世子,也像那梨园青楼里的低贱伶人一般,跪坐在她脚边为她抚琴。花月,我若是你,恐怕要被气得呕血。”
说到这里,似乎姜蓉也觉得够了,摇了摇头,起身便要走。
花月咬着唇,忐忑问她:“二小姐会帮我吗?”
姜蓉低笑一声:“当然。姨娘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不再多留,扔下这句话便出了莞然阁。
与此同时,姜蘅那边也收到了衡暝特意递出来的消息:杨长风因为和杨将军表明自己非姜蓉不娶心意,被打得半死不活。
杨长风究竟是杨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放在玉京世家中也是不容小觑的存在,是以这样的丑闻,被彻底封锁在了杨家内宅中,寻常人轻易难探听到这个消息。
若非衡暝,姜蘅也难知道。
少数得知此事的人,都忍不住为杨长风扼腕叹息,怎么偏偏就想不开看上了姜家的姑娘。
姜蘅却只觉得蹊跷。
杨长风看上去,可不像是会溺于情爱的人。
他能设计青楼女子与未娶正妻的庶弟欢好,又为庶弟养着这个女子,直至她诞下孩子,转头捏了把柄逼得杨将军将庶子逐出家门,这样的人,应当比谁都明白色是刮骨钢刀的道理。
他怎么还会放任自己喜欢姜蓉,甚至不惜为了姜蓉和父亲离心?
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在做戏。
但是戏做给谁看,最后他设置的结局又是怎么样,还犹未可知。
姜蘅唯一能想到的,要么就是冲她这个人来,要么就是冲花厅里那一尊珊瑚树来。
她问沾衣:“之前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沾衣道:“奴婢今日才去催过,掌柜的说明日一早便能送来。”
姜蘅点了点头:“太晚了,歇息吧。”
刀悬在头上,除了拿刀的人,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落下来。既如此,还不如寻常度日。到底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第二天,姜蘅接到了阮家一位姑娘的拜帖。
看着拜帖上的署名,姜蘅愣了愣,转头看向云屏。
芳汀苑接收拜帖请柬的事宜一向是云屏负责。
云屏想了一会儿,解释道:“这原是昨天该送过来的,只是门房那边有事耽搁,今天这才递了过来。这位阮小姐便是同祝公子有过婚约的,那位庆州太守府上的小姐。她来玉京,是为探亲,算算日子,今天下午她便该随着家人回庆州了。”
姜蘅捏着拜帖,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祝怀雪是走得干脆,却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给她收拾?
“祝家和阮家,退亲了吗?”
云屏摇头:“听说是未曾的。祝家给的借口是祝公子病重了,想同阮家退亲来着,只是阮家却不同意,说祝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阮家不愿落人口实……”
姜蘅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祝怀雪分明是夜逃玉京,祝家为了面子,却说他病重;阮家也知道祝怀雪夜逃的事——事情闹得太大,不可能不知道,却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坚持这门亲事。
说到底是两家的烂账,祝家不可能让阮家上门求证,阮家宁肯白白蹉跎自家姑娘的好年华也要扒着祝家。如今却是要殃及池鱼了。
心里想得明白,可是另一方面,姜蘅自觉又是有些对不起这位阮小姐的。倘若不是她多嘴,祝怀雪会不会就认下这门亲事,老老实实科举,老老实实娶了阮家的姑娘呢?
“你去阮家,转告阮小姐,就说我在揽翠楼恭候大驾。”姜蘅将拜帖扣在桌上,对云屏说完,又看向沾衣,“昨日交代你的事,不容有失。”
两人齐齐道是,空翠与烟翡便拥着姜蘅上了马车。
得知姜蘅出门之后,花月对着镜子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窗外的风渐渐缓下来,不再吹得树摇云动,她方施施然起身,去了芳汀苑。
这是她被抬成姨娘之后,头一回到芳汀苑。
沾衣见着她,面上也是有几分诧异:“姨娘怎的来了?”
花月将手拢在袖子里:“许久未见大小姐,便想着来与大小姐说会儿话。沾衣姑娘可否通传一声?”
沾衣“哎”了一声:“这倒是不巧,小姐今个儿出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您不如……”
她还没说完,就被花月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