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姜蘅笑了笑,“赌什么?”
她觉得这位杨小姐也怪有意思的,手气怎么样看不出来,但是装聋作哑的本事却是不错。
她已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了,林婉儿后来那段话,也相当于将她的脸面放在地上踩,但她就是能做到不放在心上,一心一意专注一个目标。
若是将这份心性毅力放在别的事情上,说不定还能有所成就。
杨幼仪道:“就赌眼光。待会儿我让人去殿下那里将众举子的文章拿过来,你我二人,各自选出前三甲,再去和殿下选出来的三甲做对比,谁更接近,谁就算赢,如何?”
“彩头呢?”姜蘅对赌什么,怎么赌都不关心,因为反正最后无论结果如何,一定是她赢。所以她反而更关注实际的东西。
杨幼仪道:“我若赌赢了,要你姜蘅发誓,此后再不入玉京各家宴会。”
不入宴会,任凭姜蘅再有本事,时间一长,她也就只能被人渐渐忘记,太子殿下又怎么样,诚王世子又怎么样,两人家世品貌乃是万里挑一,没有了姜蘅,还会有无数个崔蘅王蘅,想要取代她轻而易举。
而她们,所有在姜蘅手里吃过亏的姑娘,也都能一雪前耻,继续做她们高高在上的世家名媛。
姜蘅笑了笑:“果然咬人的狗不叫。”
她问林婉儿:“林小姐见多识广,不知杨家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
要不怎么说姜蘅聪明呢?林婉儿也笑,这话问旁人,未必能答得上来,可她是谁,大小也是长公主的女儿,对玉京这些世家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算了解得七七八八,尤其是有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
“我记得前面,杨家老太君生辰,皇外祖父赏过一尊一人高的红珊瑚树,通体透红,那颜色好看极了,若是摆在你的芳汀苑,想必十分相配。”林婉儿想了想,又道,“我上次去你那芳汀苑就觉得太素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添点颜色。”
姜蘅笑着应下:“那就听林小姐的。”
她抬眼看向杨幼仪:“杨小姐听见了?我要你们杨家的红珊瑚树。”
其实珊瑚树未见得多难得亦或可贵,只是这珊瑚树是陛下赏赐,意义不同,反倒很合姜蘅心意。
毕竟若是寻常物事,说不定她还看不上。
杨幼仪唇边泄出一抹笑:“姜小姐和我说过乡野之地广为流传的俗语,那我也礼尚往来,今天便教姜小姐一句玉京妇孺皆知的老话,人心不足蛇吞象。”
李知薇扯了扯她的袖子:“幼仪,你别冲动!”
正如她明白杨幼仪为什么会为她出头一样,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杨幼仪意气用事。尽管这次两人打赌,看起来赌的是眼力运气,实则赌的是文才功底,而杨幼仪师从临江宿儒越丘山,论文才功底,绝不会输给姜蘅这个从小就是玉京出了名的草包,但是事关陛下赏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况就算最后杨幼仪赢了,被宫中贵人知道杨幼仪居然敢拿陛下赏赐的珊瑚树和姜蘅打赌,杨家也落不得好。
而杨李两家数十年来,在朝堂上同气连枝,守望相助,杨家被贵人厌弃,对李家而言可没有半点好处,说不定杨家还会怪罪她不看好杨幼仪,从而与李家结仇。
杨幼仪递给她一个眼神,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李知薇能想到的,她当然也想到了,可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她今日必然不会输,所以这场赌下来,说到底吃亏的只会是姜蘅一个人罢了。至于赌注,万一陛下听说了这件事,赏识她的胆色与文才呢?届时杨家岂不是也能得到好处?
杨幼仪心潮澎湃,觉得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简直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她只要走上去,便能踩着姜蘅扬名玉京。
到那时候,家族也会更重视她吧?说不定到时候也不会再安排她的婚事,而是让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余生。
李知薇见状,心知劝不动她,便起身去到一旁吩咐自己带过来的婢女:“去杨家,将大公子请来。”
她这边话音刚落,那边杨幼仪的声音就响起:“姜小姐应该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怎么抢也抢不走。不就是一尊红珊瑚吗?我应了。”
姜蘅点头:“好,那为了公平起见,不如将这桩赌局交由太子殿下主持?”
她信不过杨幼仪,所以得找一个能压住杨家的人镇场。
杨幼仪也明白她的意思,她想,这个姜蘅,不止粗浅无礼,还蠢得可以。她是生怕场面闹得不够大,到时候看她笑话的人不够多?
不过对姜蘅的提议,她倒没有异议。
反正是对她百利而无一害的提议,她又为什么要阻止?
“可以,如果姜小姐请得动太子殿下的话。”杨幼仪退了一步,将自己完全摘了出去,这样一来,到时候太子殿下不愿意做这个见证人,丢人的也只有姜蘅罢了。
姜蘅颔首,让身边的沾衣下楼去和顾远洲说明情况。
顾远洲正在和两位先生商量,这三甲之中,究竟该如何排名。
讲《谏逐客书》的先生姓蒋,名梦蝶;讲《春秋》的先生姓吴,名照雪,两位旗鼓相当,俱有经天纬地之才,乃是不世出的奇人,时人常将两人并提,乃有“肝胆照霜雪,惊开蝴蝶梦”一句传世。
除此之外,两人亦是旧相识,相熟二十年,也吵了二十年,而今哪怕到了梁园,于太子面前,仍然收敛不起来,眼看着就要为着排名之事开吵,正巧沾衣来了。
顾远洲当即便道:“年年都是这么个规矩,两位先生,不如今年咱们换个玩法。”
他将沾衣所言转述给蒋吴两人,道:“待会儿杨家与姜家小姐各自定下排名之后,你们不如听听她们怎么说?谁说得有道理,便按照谁的排名来定,谁便从赌局中胜出,如何?”
蒋梦蝶颔首:“可。”
吴照雪亦是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