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玉佩……”冬青看着地上的玉佩,欲言又止。
姜蓉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看向地上四分五裂的玉佩,她闭了闭眼:“打扫一下。”
“那花姨娘那里?”
“不过是个奴婢,侥幸承宠被抬成了姨娘,难不成还要本小姐亲自贺喜?随便从库房里找点东西打发了就是,这点小事不必再来过问。”姜蓉挥了挥手。
冬青道了声是,又为她沏了热茶压惊。
姜蓉喝了两口,总算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道:“都下去吧,我乏了,想睡一会儿。”
屋子里很快空旷下来,她又起身去将窗户打开,深秋的寒风从窗口灌进来。
总算吹散了屋子里沉淀的带着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
宜霜居从里到外安静下来,芳汀苑也一样。
所有人都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他们的脸上好像挂着面具,都是如出一辙的冰冷麻木的神情。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至少芳汀苑的下人们受到的冲击可比宜霜居大多了。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软软和和,从来不对下人发脾气的大小姐居然有这样的雷霆手段?
若真论起来,宜霜居那位也就是嘴上功夫厉害,实际上恐怕没法在大小姐手里占到半点便宜。
是他们之前猪油蒙了心,这才觉得大小姐好糊弄,里里外外都敷衍做事,从来不曾上过心,尽过力。
众人心里怎么想暂且不论,但是很明显的,芳汀苑里的下人都安分了很多。
虽然姜蘅说过,有待不下去的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但是除了芳汀苑,他们倒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就只能老老实实,收了心思在芳汀苑尽心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之事。
而姜蓉被姜蘅这么一挑衅之后,短时间内,也再生不出一点兴风作浪的心思。
而贾氏,年轻时她或许有几分手段,但是或许是年岁渐长,她反而活得畏首畏尾起来,花月的存在于她而言简直是眼中钉,肉中刺,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轻易对花月动手,总害怕自己阴沟里翻了船,自此失了姜仲廉的爱重。
毕竟她如今没有儿子傍身,女儿也还没有寻到一个好去处。若是在这时候她还失了夫君的爱重,那她这一辈子可就算完了。
花月更不用说,她不算聪明,但也不算蠢,从小她就因为这张脸生得好看的缘故,被小男孩儿们捧着宠着,也被女孩子们敌视着。没有谁比她更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一连好几日老爷都歇在她屋子里,她自知招眼,反而更谨小慎微起来,每日去正院问安视膳,风雨无阻。贾氏就算是想找机会发落她,也没有理由。
尽管几人心思各异,但在这时候,姜家后宅竟也算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这样的平静里,渡山和云屏踏上了前往临江的客舟。
玉京的秋也在最后一场雨声里落下帷幕,到十一月了。
姜蘅越发惫懒,往日里各家的邀约递到芳汀苑,她怎么也会挑几张帖子赴宴,可是入了冬月之后,她便闭了门,哪儿都不去。
她被姜蓉划脸沉江,便是在十一月。
后来得了新生,躯壳虽然没有换,但当初沉江落下的病根也被系统治好。
可是没用,入冬的寒风一吹,她仍然觉得冷。
好像冷到了骨子里。
这种冷彻心扉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当初的麻木和绝望。
“小姐,太子府送帖子来了。”姜蘅和衣卧在床上,手里拿着书,床边的炉子里传出烤地瓜的香气,她一边看着书,一边想着什么时候地瓜才能烤好,忽然听见沾衣这样说道。
太子府啊。
她琢磨了一下:“也是邀我赴宴的?”
沾衣道:“是的,帖子上说三日后,殿下将在梁园设宴,宴请京中饱学之士与世家贵女,切磋诗文六艺。奴婢听闻,届时到场的,还有来年参加科考的举子。”
姜蘅笑了一声,顾远洲还真是有胆量,眼看着春闱在即,他居然在这时候广宴文人书生,就不怕到时候被那些言官参得体无完肤?
不过这么冷的天,如果去梁园的话,应该会很暖和吧?她舔了舔唇,听说梁园有水池环绕,冬暖夏凉。
上次她就想见识见识梁园的奇异之处,却没想到刚到门口,就被顾远洲示威似的射了支箭拦住去路,她一贯受不了气,当场便报复了回去。
没成想顾远洲居然还没请她第二回,而且还是在梁园。
想起来自己把箭头拔下来还给顾远洲时,他漆黑如墨的脸色,姜蘅还以为他永远不想在梁园看见自己了呢。
不过他虽大度,她却是记仇得很。
“不去。”姜蘅道,“你去找人把帖子送回到太子府,然后过来看看这地瓜熟没有。”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玩意儿,今天第一次,自然急切得很。
沾衣难得在自家小姐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一瞬恍惚之后,她才想起来面前的小姐也不过十五岁多,还没满十六。
分明也是和她们一般大的年纪,心思却比她们成熟这么多。
这么一想,又想起来小姐可怜的身世,她无声叹了口气,幼年便失了双亲,若是不逼着自己成熟些,只怕会被二爷一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她心思重,入府几天便将很多事情打听得七七八八,知道自家小姐曾经失踪两年之后,再联想起来小姐对二房的态度,还有二小姐差使内奸在小姐的药里动手脚的事,不由得皱了皱眉。
姜蘅见她没反应,又叫了她一声。
“奴婢这便去。”沾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连忙收了心思,对姜蘅道。
姜蘅撅着嘴催她:“快去。”
沾衣笑了笑,脚下步子更快。
等她回来,烤地瓜的香气已经充盈了整间厢房,她取了木筷在炉子里拨弄一会儿,又用干净的木筷插进地瓜试了下软硬,终于松了口气:“小姐,好了。”
姜蘅巴巴地望着她,又望着炉子里的地瓜,没有说话。
沾衣笑道:“小姐等一会儿,奴婢这便给小姐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