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蘅又是一笑:“跟在我身边倒不必赴汤蹈火,只留在知蜀斋打理铺子,管束伙计便好。”
“月银的话,我给你开一个月十两如何?待日后知蜀斋做起来,也绝没有亏待你的道理。”姜蘅说罢,又顿了顿,接着道,“你父亲年事已高,你做了知蜀斋的掌柜,他老人家想来也能宽心回家,颐养天年。不过还有一桩事,少不得要托付你们父子二人。”
“他这一走,我那车夫的位置就空下来了,我想寻个办事伶俐,嘴上牢靠的人,奈何却没有门路……”
黄柱子自是满口应下:“这事包在小人身上。”
他为人老实,平素交好的也大多是些忠厚可靠的人物,要找个办事伶俐,嘴上牢靠的人,再容易不过。
解决了铺子的事,姜蘅又让刘城去采买相应的用具。他是厨子出身,怎么看锅碗瓢盆,怎么选铁勺锅铲,没有人比他更懂。接下来她还要去牙行,也没有刘城什么事,不如让他先把知蜀斋开张前的准备工作做好。
刘城出门没多久,云屏便回来了,姜蘅给刘城留了张字条,便带着几人去了牙行。
牙婆对她可算记忆深刻,毕竟大户人家里奴仆采选,可都是由管家先命人到她这里递了话,然后他们再商定日子,她再带着手里头的货上门供他们挑选。
可没有这位小姐这般,亲自到牙行来挑人的。
下九流的地方,也不嫌腌臜。
不过她的心思也仅止于此罢了,倒没什么看不起姜蘅的意思,这年头,对她们这些做生意的小老百姓而言,有奶便是娘,哪管这个娘讲不讲究呢?
何况她做这一行也有不少年头了,高门大院里的事看得多了,自然明白姜蘅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在其中做手脚,安插了内奸到她身边。
她在心里嗤了一声,贵族小姐也好,糟老婆子也罢,看来谁也没比谁活得容易。
她面上捧出殷切的笑意:“小姐今日来,是想选丫头还是小厮?”
姜蘅道:“将你这儿聪明的孩子都叫出来吧,不拘男女。”
牙婆“诶”了一声应下,转头招呼了二十来个孩子出来,都是半大的少年人,看起来和云屏差不多大,十二三、十三四的年纪。
本就不甚宽敞的小院被他们这么一站,更显得拥挤逼仄。
姜蘅的目光认真地从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逡巡过去,有胆大的便直直迎上她的目光,引得姜蘅注目之后,便露出一个微微带了讨好意味的笑,胆子小的便不自在的扭过头,避开了她的审视。
姜蘅看了一会儿,又将牙婆叫来,向她仔细询问过面前这些少年少女的情况,最终选定了三对,付过钱后,牙婆便带着众人下去,将小院留给姜蘅等人。
姜蘅给六人赐了名字:三个丫鬟,分别叫空翠,烟翡,沾衣;三个小厮,分别叫白榆,游溯,渡山。
出了牙行,姜蘅又雇了一辆马车,让云屏照月与他们同乘,也顺带和他们讲讲芳汀苑里的规矩。
回到姜府之后,姜蘅下得马车,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姜寿海。
她摸了摸腰间,叹了口气,失策了,今日竟忘了将软鞭别上。
心里这般想着,她再看向姜寿海,却仍是笑意盈盈:“天这般冷,管家站在这里作甚?”
姜寿海双手拢在衣袖里,见着姜蘅回来,松了口气,道:“您可算回来了,太子派了人来,说是来送谢礼。”
姜蘅点了点头,带着云屏等人进府。
见着她身后又跟了好几个生面孔,一看便是从牙行里带回来的奴仆,姜寿海辛苦忍了许久,才终于忍住了没有上前发问。
——虽说玉京高门世家里从来没有小姐亲自去牙行挑选下人的规矩,可姜蘅的厉害之处他早已经领教过,上回拦了她的路想要盘问那两个小兔崽子的底细,后来被她一鞭子抽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滋味,他现在都还记得。可不敢轻举妄动,是以尽管再看不惯这位大小姐的所作所为,他却是不敢再多说半个字了。
上回鞭子抽在地上,下回万一就抽到他身上怎么办?
回了芳汀苑,姜蘅便见着衡暝。
她记得这个衡暝可是顾远洲的贴身侍卫,从来跟在顾远洲身边寸步不离那种,今日却来给她送银子,真是教人意外。
衡暝从怀中取出一个木匣,奉至姜蘅面前:“殿下说,多谢姜小姐相助,这是他允诺的谢礼。”
姜蘅接过木匣,打开数了数银票,交给身边的云屏之后,才想起来和衡暝客气:“也请您转告殿下,举手之劳,不必言谢。但如果殿下有心,还希望下回见面时他能念着我搭救之恩,对我客气些。”
衡暝嘴角抽了抽。
这位姜小姐也真是敢说,就不怕风太大闪了舌头?两人身份悬殊,地位更是云泥之别,她见着殿下时怎么不说客气一些?
居然还敢反过来要求殿下客气,好大的脸!
姜蘅说完,也不管衡暝什么反应,带着云屏等人径直进了院子里。
白榆三人和照月依旧守在门口,另外几个小丫鬟,姜蘅想了想,提了烟翡,空翠做芳汀苑的一等丫鬟,看着下面的人,免得有人总觉得芳汀苑没有规矩,动什么歪心思。沾衣则负责她房间里的洒扫收拾。
安置好几人之后,姜蘅便让云屏带着她们去收拾房间床铺,然后一块儿在府里走走,认一认路。
四人出门之后,姜蘅将匣子打开,将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拿在手里又数了一遍,五千两,一张不多,一张不少。
她心满意足地将匣子放在床下的暗格里,诚挚地希望这样的好事能多来几回。
那边衡暝回了太子府之后,自然是将芳汀苑外的对话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讲给了自家殿下听,末了,他道:“这小女子未免太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这样和您说话!”
“她不知天高地厚,这一点,你不是早已经见识过了?”
将他射出去的箭拔出来,再还给他的,历数前后,也唯有这么一个姜蘅罢了。
她再做出什么事,讲出什么话,顾远洲觉得他都不会再惊讶了。
有了这样的觉悟,再看衡暝,他只觉得是这个贴身侍卫太不稳重,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