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什么时候眼高于顶的衡暝大人也与姜蘅熟识了?还是说,真正与姜蘅熟识的其实是那位?
想起来许久之前玉京城里盛传的流言,辛寄嬛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蘅,空穴不会来风,她愿意相信那些传言是真的。
又想到衡暝的话,她弯了弯唇角,眼底也带了两分真切的笑意:“原来这知蜀斋竟是姜大小姐名下所有,倒是我久居深宅,孤陋寡闻了,若有言词不当之处,还望姜大小姐海涵。”
姜蘅微笑着颔首,从她身边走过,径直上了楼。
而此时,京中大小医馆与宫里的太医署也收到了姜蘅命人送去的《李氏医典》。
姜蘅本不想留名,但又顾及到医典的特殊性,故此在医典上刺下蘅草的纹样,应的便是她的名讳。
毕竟若是不注明身份,只怕大夫们不敢用。
行医之人,自然对李家立足根本有所听闻,一收到医典,再经查证,顿时医馆中人如获至宝。然而太医署里却是气氛凝重。
——姜蘅此举,怎么看怎么像是赢家面对败者的耀武扬威。
“她这是嘲讽吧?”
有人这么问,但也没人吱声。
虽然看起来像是耀武扬威,可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也做不出来这么缺心眼的事。何况姜蘅的脑子看起来明显比他们在座所有人都好使。
但这就更让人想不通了啊,一本医典,当年可以成就沅江李家,如今自然也可以成就姜蘅。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愿意将这本医典传扬于世啊?
想到最后也没有人想明白。
最后是一直默不吭声的孟信石在一旁淡淡道:“有什么想不通的?医者仁心而已。李氏医典中记载了各种疑难杂症的应对之方,放在姜小姐手中,能救的不过十人百人,可传扬出去,放在世间医者手中,能救的却是千人万人。姜小姐此举,是真正的大医风范。”
众人默然,随即眉眼低垂,纷纷道是。
扪心自问,他们到底不如姜蘅通透豁达。
说到这里,自然免不了将魏青云拎出来唾弃一顿。
值得一提的是,事情闹得太大,今日一早,太后便下了懿旨,罢免魏青云在太医署的一应职务,自此不得为官。
到这里,魏青云的黄粱美梦算是碎了一半。
“这才一半?”听姜蘅这么说,顾远洲饶有兴致地问道,“那怎么才算完。”
姜蘅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巴:“自然是要他身败名裂,再无起复可能才算。”
她说完,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喂进唇中吞咽下去后,又道:“我的话说完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殿下了?你在雅间里吃得好好的,忽然过来找我真的没别的事?”
她狐疑地看向顾远洲。
在她看来,顾远洲和她是一样的人,简单来说就七个字:无事不登三宝殿。
回想起之前每次顾远洲找她,除了中间有一段时间他脑子抽风之外,每每找她必有要是,就是不知道今天又是为着什么事。
顾远洲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姜蘅放下筷子,直直盯着他看:“是容嫔?”
顾远洲摇了摇头,道:“你先吃吧,吃完再说也不迟。”
姜蘅笑了笑:“殿下话说到一半,我还怎么吃得下?”
她其实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是为了让顾远洲生起一丝愧疚之心——如果他还有这玩意儿的话,她不介意扮一扮可怜。
顾远洲果然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很不道德,也不再拖延,径直开口道:“姜蘅,你亲事是不是还没定?”
姜蘅挑眉:“这和您今天要说的事,有关系?”
顾远洲道:“十一月,南阳王要启程回京了。”
姜蘅用意念操控系统面板,才知道南阳王是谁:这一代谢家惊才艳绝的人物,但却因为不甘嫡姐牺牲婚姻大事为家族笼络权贵,叛出谢家,后来从军,战功显赫,故而被封南阳王。也是如今大邺唯一一位异姓王。
他今年已经二十有四,却还没有娶亲,今年回来,皇上也应该会提到这事了。
既然要娶亲,那这人选就成了问题。
“殿下不妨说得仔细些?”她又夹了一筷子狮子头,动筷时也不忘抬眼看看顾远洲的神色。
其实顾远洲已经将话说得很清楚特,剩下的事便是放任姜蘅自己去查,她也不是查不出来,但是或许潜意识里,她将顾远洲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所以那股子惫懒劲儿又上来了。
“父皇会赐婚。”顾远洲顿了顿,道,“南阳王功高震主,父皇此举,一为示亲厚施恩之意,二来所为,想必你也清楚。”
“牵制,监视?”姜蘅反问,“所以我也在人选之列,就像当初和顾珩一样?”
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只觉得可笑又可怜。
她如此,皇帝也如此。
她费尽心思,做了那么多事,一步步筹谋至今,仍然免不了被安排命运;皇帝稳坐龙椅,却还要忌惮战功显赫的臣子,亦不能顺心如意。
顾远洲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
姜蘅看向他。
“该愁的是我,殿下怎么也叹起了气?”
顾远洲道:“我想帮你,奈何有心无力。”
这姜蘅自然知道,到底她与顾远洲之间没什么深厚交情,而皇帝与他,既是君臣,也是父子,他断不可能为了她反抗皇帝。
她也没想过靠任何人破开眼前的局面。
有什么关系呢,她生于此间,风来浪来,她便做船桨,做云帆;雨来雪来,她便做屋檐,做纸伞。
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知道了,多谢殿下。有你这句话,姜蘅感念至深。”她又吃了一勺翡翠豆腐,眼睛全盯着面前的菜肴汤羹,这话说起来,自然便多了些许让人分不清真假的搪塞与敷衍之意。
索性顾远洲也不在意这个。他只希望她不要被他破坏了今日的好心情,至于这破局之策,她想得出来也好,想不出来也罢,总归他会帮她。
姜蘅吃饱喝足,看向顾远洲:“殿下怎么还不走,还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