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七皇子现在年纪还小,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准嘛。”姜蘅抿了口茶,“万一他运气好,以后的孩子不会遗传到他身上的毒性呢?”
顾远洲看着她,眼底没什么情绪,也不和姜蘅争论什么,就那么看着她。
最后还是姜蘅败下阵来,她敛了神色:“行吧,人,我可以治,但是要求你也得办到。容嫔既然经我的手诊治,以后便不能再另寻郎中,万一找来的庸医治不好她们,岂不是要把账算在我头上?万一治好了,那我之前的功劳苦劳就不算了?我可受不了这等委屈。”
顾远洲一口答应下来,又问她:“傅岑纵马伤人的事,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姜蘅歪头看他,眼中闪过笑意:“殿下可别告诉我,贪狼卫在我手底下这些日子,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当然是她动的手脚。
就连京兆尹府上的公子,也是她精心挑拣出来的人选:一个欺男霸女的恶棍,凭着身份家世便在玉京城里横行霸道,无人敢得罪他。她这人心肠好,最喜欢替天行道,既然要收拾傅骋,不如就顺带也收拾收拾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儿。
只是没想到他命短,经不起收拾。
姜蘅想到这里,笑了笑,道:“殿下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我告诉了你,你还想要如法炮制,去对付旁的人?”
顾远洲从腰间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推到姜蘅面前:“够了吗?”
姜蘅接过银票,数了数,顿时笑起来,一边将银票揣进兜里,一边道:“殿下也太客气了,您不就是想知道我做了什么吗?简单,不过是找人给傅岑的爱驹下了点药而已。”
“下药之后,他那匹马也不会有什么异常的表现,但若是闻到了苷溴草的味道,就会发狂。唉你说这京兆尹府上的公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是他,身上沾了苷溴草?”
姜蘅抿着唇,一脸惋惜,好像真的为那枉死的年轻公子感到可怜。
“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有的话,您找个时间再带我去禧华宫看看,我就可以着手准备为容嫔和七皇子解毒的事了。不过事先说好,我答应归答应,诊金却也还是要给的。容嫔娘娘金贵,我看个病,开个方子,便收您三千六百两,吉利!再给您抹个零头,便收五千两吧,多漂亮的数,您说呢?”
对上姜蘅,顾远洲哪里还有什么脾气,当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到这会儿,姜蘅才满意下来,觉得顾远洲虽然为人傻逼了点,可能脑子还有点毛病,但是这豪横劲儿,这阔绰样儿,那可真是没得说。
她起身欲走,却又想起来顾媺的事,慢吞吞地转过身,复又坐回去,问他:“殿下,盈阳郡主回来的事,您知道了吧?郡主回来,乃是为着在长公主跟前尽孝,等长公主寿辰之后,您还会再赶长公主回静永吗?”
顾远洲淡淡抬眸,看她一眼:“想为她求情?”
姜蘅心说这倒不是求不求情的事,是她在人家信王面前夸下了海口。
她为难地撇撇嘴,将银票从兜里取出来:“要不,您收回去?”
顾远洲几乎要被她气笑:“姜蘅,你觉得我要的是这个?”他沉沉看着她,“我想要什么,想必你清楚。”
姜蘅茫然地眨了眨眼:“不是很清楚,不然您说说看?”
顾远洲面色冷凝,看着她良久,终于收回视线:“无妨,你总有一天会清楚。你回去吧。”
姜蘅却磨磨蹭蹭:“那盈阳郡主?”
顾远洲屈指敲了敲桌子,清脆的笃笃声在空旷的雅间里响起,他反问她:“姜蘅,你要什么我没答应过你?”
姜蘅“哦”了一声,终于起身出了门。
下楼之后,姜蘅也没有上马车,而是带着云屏和空翠两人沿着长街慢慢走着。
几人行至桥头,便见着一个半只眼的老头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摆了一只缺了口的黑釉瓷碗。
有好心人看见几个穿着富贵的小姑娘眼神投注的地方,笑了一声,劝道:“哪里来的娇小姐,还是早些回府去吧,免得什么时候被人骗了银财,那才是没地儿哭!”
姜蘅眼眸微动,压低了声音问说话的人:“大娘您认识他?”
姜蘅生得好看,嘴又甜,一声大娘将说话的人喊得心花怒放,这人便也停下了脚步,与她说道:
“常走这条路的人,都认得他,张半瞎嘛,惯说自己的眼睛是窥探天机遭了报应,实则是十几年前做混混时,被人捅瞎的。这几年也不知去哪个道观学了点本事,便摆了碗支了摊到这里来骗吃骗喝,被骗的人还不少,姑娘可得小心些,别被骗了。”
姜蘅点头,谢过她,却还是走过去和张半瞎攀谈起来。
大娘摇了摇头,见她不听劝也懒得再说,挎着菜篮转身走了。
张半瞎靠着桥上的护栏,大好的日头被一道阴影挡住,他皱了皱眉,在看清姜蘅的脸之后,他却又很快坐直了身子:“这位姑娘头圆额阔,是富而有寿,贵亦堪夸的好面相啊!不知姑娘想问什么?姻缘?运道?”
姜蘅弯了弯唇角,却并不显得平易近人,反而带了些高高在上的意味。
她说:“没什么想问的,但想请先生品一盏茶。”
说是品一盏茶,便只是品一盏茶。
一盏茶之后,张半瞎仍然回了桥头,姜蘅则带着两个婢女坐上马车,回了姜府。
姜蓉这会儿已经从正院回去了。
她在宜霜居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冬青忍不住劝她:“小姐您别气坏了身子,到时候莞然阁和芳汀苑那两位岂不是更如意?夫人到底是您的母亲,您好生与她说说,她一定会明白您用心良苦。”
“她说的那些话你也不是没有听见!我哪一句不是为她好?她却反过来指责我多嘴?”姜蓉冷笑道,“我看她是安逸日子过惯了,这会儿遇见一点风浪便不敢轻举妄动!我却是不明白了,现在不下手,难不成真要等莞然阁那边生出个儿子,我们母女俩咬碎牙齿和血吞,向她们恭喜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