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折腾了一会,天不早了,导游催着大家收拾洗涮回了屋,男的一个屋,女的一个屋,爬一天的山,女孩子们是真累了,不睡也都上床聊天去了,老板跟我们男的一屋,可倒了霉,进屋就给我们上政治课,什么公司不容易要靠大家努力工作之类的话,一屋子都懒得听他叨叨,不困的也上床装睡,到八、九点钟大家基本都迷糊着了。
我也从床上悄悄爬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去找老乡,石头睡我旁边,我起身把他惊醒了,迷迷糊糊问我,“干嘛去?”
“撒尿”
“滚蛋,我还不知道你,又干啥邪性事去?”
“少废话,别睡实了,一会招呼你就跟我走。”
说完扭头就出去了。走到前院,老乡正摆着小桌,一口酒一口菜的喝着,看见我,笑呵呵跟我招呼“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没招惹别人吧?别给我招一帮子人跟观光似的,人家是白事,别找不痛快啊!”
“哪能呢?就招惹了一个人,跟我就个伴。”老头听完一愣,我赶紧说,“我这个同事姑姑在村子里是“顶神”的,信这些,也是想去开开眼,就我俩,做个伴,其他的一概不知道,都着了。”
老乡想了想,“也行,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有个多少知道点规矩的跟着你也好,一起叫过吧。”
说完仰脖喝了一盅,自己念叨“没见过这么日怪的娃娃,爱惜个这,真是闲的。”
我转身跑回屋,悄悄走到床跟前,石头睁着大眼睛,衣服都穿好了,看我过来一摆手,起身跟着我就出来了。
出了屋就问我:“干嘛去?”
“跟房东老乡喝酒去。”
“靠,那你搞得这么神神叨叨的。”
“喝完酒晚上有看的!”
“看啥?”
“一边喝酒一边跟你说。”我俩跑到前院,我跟老头介绍,“这个就是我说那个朋友,姓王,我们都叫他‘石头’。”
“大爷”石头嘴比我甜,跟老头打招呼,老头跟他招手,“来,坐下一块喝点。听说你家里开的香堂啊?”
“嗯,我姑姑顶的神。”
“是哪位啊?”
“菩提老祖。”
“呦,顶的这么大的神?是正神,我认识几个顶的都是黄仙、胡仙的,也开的香堂给看事,和你家香堂供奉的比不了啊。”
“我也是打小看我姑姑给人看事,我也不大懂。咱晚上是干啥去啊?”
我呵呵笑着,把事情跟他一说,果然,这小子也是俩眼一亮,“真得看看,咱哪见到着这个啊?大爷,麻烦您了,带我们长长见识!”
我们三个连吃带聊,到晚上11点多,老头起身,对我们说:“准备准备,走吧。过去也就差不多了”我们把小桌子搬回老头屋里,老头拿了根红腰带系上,也给我俩一人一根,系在腰上带着我们往事主
家走去。
村子里半夜也没有灯,大家都知道今晚有白事,都早早睡了,路也不好走,我和石头深一脚浅一脚跟着房东老乡,东绕西拐的。走了十几分钟,远远看到一家院子里亮着灯,房东指着告诉我们,“就是那家了,去了别乱说话。”
我和石头答应着,走到这家门口,院子里摆着灵棚,黑色的棺材停在灵棚里,棺材前面摆着供桌,上面摆着是遗像,点着蜡烛,供桌前面几个年龄较大的人在一个瓷盆里烧纸,一边烧一边哭着。
刚刚还挺兴奋要看人画棺材,死皮赖脸跟着来,到了现场,被气氛一影响,也觉得背后有点发凉。赶紧跟上房东,院子门口事主家有人迎接招呼来帮忙的乡亲,上来打招呼,“吴叔您来了。”
抬眼看见我和石头,问道:“这两位是?”
房东赶紧介绍:“两个城里的亲戚,今天凑巧来看我,一起带来帮忙,也让孩子经经事。”
“哎呦,您有心了,赶紧进来哇,招呼着别惊着娃娃们。”老头谎说的还真是圆滑。
主家的人领着我们三个到了灵棚前,一人给了一炷香,点着用手扇灭了明火,一起给死者上香鞠躬,我看了石头一眼,石头也正好看我,估计我们想的一样,大半夜没来由的给个不认识的死人上香,我俩还真是闲的蛋疼,而且上完香家属在旁边磕头答礼,我俩受着真别扭。
礼节上的一些事情前后折腾了10分钟,房东老乡要进屋去帮忙,把我两个安排在灵棚边上的一个位置,据说灵棚的搭建也不是说院子里是块空地就行,讲究的也需要风水先生看过,也要根据八字,生卒时辰,等等因素谨慎选择,而且来吊唁的宾客走什么位置,家属在什么位置,都有些说道。
我们被安排在距离灵棚边上,房东老乡一再警告我们,“就看看就算了,千万别出声,等我忙完咱一起回。”我们自然是满口答应。
房东转身走后,我们看看四周谁也不认识,大家又都是一脸悲伤,我们傻坐在这也别扭,就一块挪到了挺远的一个角落,石头问我,“你咋知道有这事?”
“咱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导游听房东说完脸色不对,我就出来打听打听,房东也挺好说话,这不就知道了。”
“你真行,你不知道参加白事,尤其是做法事是要避讳属相的。也不知道是你棒槌还是老头喝多了。”
“没事,咱百无禁忌,本着继承民间艺术的心态来观摩。再说,咱香也上了,躬也鞠了,礼数都到了,不会有事的。”我赶紧岔话题,“也不知道这个老画匠啥样?仙风道骨?还是鹤发童颜?能拜个师傅就好了。跟老爷子学学手艺,回去咱也甭在广告公司混了,直接给开发商看风水去。”
石头刚要搭话,背后突然悠悠的传来声音,“这个师傅没那么好拜!”
“我靠!”
“我曰!”
本来我两个就是因为紧张才没话找话,互相壮胆,冷不丁背后来这么一声,而且一点征兆都没有,吓得我俩都窜了,瞬间蹦出好几米远去,转身一看,一个个子不高,挺瘦弱的男孩,也知道吓着我们了,一脸窘相,本来光线就不大好,这个男孩皮肤还挺黑,穿一身黑色衣服,就快隐到黑暗里了。
我和石头扭头看看没人注意这里,压着声音骂道:“你有病啊?黑经半夜,连个动静都没有,你鬼啊??”
石头更神,“人吓人,吓死人,吓死我今年就找你家过年去!”
男孩听到我俩嘴里又是鬼,又是死得,脸上表情有些紧张,连忙摇着手说:“别乱说啊,今天是啥日子啊,嘴上收留着点。”
我和石头也缓过劲来了,互相看看,长出口气,问他:“你谁啊?怎么走路都没动静??刚才你说师傅不好拜,啥意思?那位高人你认识?”
根子笑笑,“我是那位画棺人的孙子,今晚我跟着爷爷出来干活,爷爷让我在这给镇角嘞,早就在这了,看着你们过来的,一直没好意思打招呼。”
我靠,我俩真是彻头彻尾的棒槌,去哪不好,自己摸到个阴气最重的角来,不过还好,一个童男子这镇着呢,这男孩得罪不得,马上语气就客气多了,问根子:“你怎么称呼啊?”
“我姓张,叫根子。”
“那位画棺材的高人姓张啊!”
“啥时候开始画啊?”
“快了,半夜子时,12点。”
我拿出手机一看11点40了,“我俩就在这站着看,没事吧?有啥要注意的?”
“这个位置有点阴,你们还是往那边走走!”
“行,一会干完活咱咱聊,你可别走啊,等着我们。”
根子答应一声转身又隐到黑暗里,镇他的角去了。我和石头往灵棚附近比较亮的地方走去,刚走过去,就看见屋子里出来十几个穿着孝,或者腰里扎着白布的人簇拥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出来,老头一头花白头发,黑衣黑裤,脸上皮肤被晒的黑红,满脸沟沟壑壑的皱纹,一双眼睛却是铮亮,好像有点驼背似的,微哈着腰,一只手拿着一只毛笔,一只手托着一个小盘。小盘里转圈放着各色颜料。
石头胳膊肘顶我,“来了,来了,这就是那个会画棺材的高人吧?”
“应该是,看着也没啥特别的吗。”
“废话,高人都低调,哪像咱那的那些啥大师,满身挂珠子,眼睛长脑门上,恨不得写个高人俩字贴脸上,给人看风水,东改西改,拍着胸脯说会大卖,真卖的不好连电话都打不通。狗屁一群。”
说着话,老头已经走到了灵棚边上,转身对主家人说:“都站到一边吧,别让颜料沾了衣服,晦气,不好。”
周围人一听,都往后退了几步,老头走近棺材边,棺材下面压着一张黄纸,写着死者的生卒年月日、属相、死因、在家里的辈分等等一些事项,老头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我和根子竖起耳朵也没听清,念着念着,老头一直腰,猛然间就感觉老头威武不可侵犯似的,一股子气势散发出来。
石头不自觉的念叨:“我噻,龟仙人啊?要发功!”被我一顿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