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村妇见唐与柔竟朝她们走来了,眼中鄙视嘲讽的意味更浓。
唐与柔也懒得再客套,面露忧愁,直言问沈婆子,道:“沈奶奶,发生了什么事?我今天一直在县城里,刚刚回来,可什么都没做呀。”
沈婆子白了她一眼,道:“你这个白眼狼,得了你爷奶的银钱,在外面胡乱挥霍,还下毒害他们。我们还当你给全村人医治,是有良心的,没想到你竟然这样不守孝悌。”
唐与柔挑了挑眉:“下毒是个什么说法?我可从来没有做过。”
另一个妇人抢白道:“还狡辩呢?你爷奶和你二伯伯娘拉稀得都脱相了。你三伯娘去医馆求大夫诊治,被赶了出来。说到底也是你开罪大夫的关系,现在你爷奶都没人治病了。就算唐家老太问你要孝敬她的银子,你也不可以毒害你爷奶啊!”
旁人纷纷附议:“是啊,太不像话了!”
“怎么可以这样对爷奶,太没良心了。”
唐与柔顿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
那在麻衣上风干的狗肉是用来做兽饵的,唐老太不由分说地抢走,分明是她自己贪心闹出来的乌龙。
她还没来得及去讨要张文守给的圆瓷砚呢!
唐与柔当即面露委屈之色,将昨天晚上的前因后果对这些妇人仔细说过。
昨天晚上唐老太自认为抢回狗肉义正言辞,和宋茗二人可是高喊着跑来破屋的。
有一个妇人正住在不远处,当即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听到了动静。”
“竟是这么个事,那唐老太也太可恶了。”
“可别说,往日里她是什么样的,现在还是死性不改,连孙女的吃食都要去抢走。”那妇人又问唐与柔,“柔丫头,你煮了狗肉怎么也不孝敬你爷奶,害她来抢你们剩下的?”
唐与柔一噎。
她简直要对这些妇人无话可说。
稍微顿了顿,才故作委屈地说:“奶奶非说我身上有煞气,让我堂妹把黑狗扔我篱笆边。那黑狗子脑浆都打出来的,着实吓人的很,我本是不想吃的,但又寻思扔我院子里的意思是让我全吃掉的,也就没给我爷爷奶奶留。”
这话一说,几个妇人都找借口跑开了,似是不想沾染她身上的“煞气”,关于她“不孝”的话题也戛然而止。
唐与柔看着四散的妇人,并无不悦,反而觉得耳根子清净了不少。
村里多少妹子的名声就停留在这些长舌妇的口舌之间,她可想离这些长舌妇远些呢。
反正只要有医术在,这些人若是有病痛,总会来求她的。
她回了破屋,却又听见院子里传来争吵声。
“你说甚么?!我的砚台被你奶抢走了?快说清楚些,何时抢走的,砚台如今究竟在何处?”
张文守的粗嗓子从篱笆那儿传来,还带着幼娘嘤嘤的哭泣声。
唐豆儿大声咆哮:“文守哥哥你放开我二姐姐,是奶奶抢走的,和她又有什么干系?”
唐与柔听着响动,脚步加急,跨入篱笆内。
那百宝箱倒是已经安置好了,灶头上的水已经煮开了。那十四岁少年就站在灶台边上,双手扣着幼娘稚嫩的肩膀,很是咄咄逼人。
唐幼娘在张文守的逼问下,泪眼盈盈,小声反复说着被奶奶抢走了,并不敢大声反驳,很是无助。
唐与柔看着张文守和妹妹的肢体接触,火气上涌。她倒是不顾虑什么名声,可唐幼娘以后是要嫁人的呀。十岁在别人家就已经有说亲的上门了,要是被别人看见那可怎么得了?
她大声喊道:“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质问唐家那老虔婆去!”
“对不住!”张文守自知失态,急忙松了手,又焦急地问唐与柔,“柔姐,我那圆瓷砚可还在唐家?”
唐与柔余怒未消,瞪着他:“被我奶奶抢走了!谁知道在不在?你该去唐家问!”
这话说时在气头上,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理亏。
圆瓷砚好好放在破屋这边押着,她怎么说也该有看护之责的。要是这书生弟弟抓住这把柄,甚至能直接问她索要赔偿。
然而张文守并没有追责,只是急得满头大汗,在原地踱步:“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他还将手中的系好的钱串子递给唐与柔,道,“这是在下的诊金,在下跟你两清了。还请柔姐替在下指点迷津,我该如何将我的砚台拿回来?那可是祖父的遗物,若是丢了,我……我当真……”
光是听着他的话,唐与柔的火气就消了大半,紧接着手心里就多了几百枚铜钱,心情更是转怒为喜。
不知是这书生弟弟涵养好,还是当真不会吵架,怎么出事作风这般温和?
这才是真书生嘛,那唐状元能算什么?
唐与柔将他和堂弟作对比,对张文守多了几分尊重,也不再恼他先前对妹妹的失礼,便道:“我和你一起去唐家,想办法把圆瓷砚要回来。可如果我奶奶还是不愿,那恐怕只能劳烦张大秀才回家一趟了。”
“好!”张文守立即点头。
“幼娘,这钱串子你扔箱子里,记得锁好。看什么呢?”唐与柔想将钱串子扔给幼娘,却见她看着张文守,目光有些呆滞,便将她唤回来。
“嗯……”唐幼娘如梦初醒,急忙接过钱串子,转身回了屋。
唐与柔和张文守一同去了唐家。
……
根据时间推算,现在应该是唐家人围坐在矮桌边,一起吃飨食的时间。可唐老头唐老太唐云贵和宋茗腹泻得这么厉害,也不知道会不会出屋吃饭。
走近唐家,唐与柔瞄了一眼张文守。
这书生弟弟神色紧张得仿佛就要上战场似的,他和张大秀才在灾年期间没了爹娘,也不知这哥哥是怎么教弟弟的,竟将一个终日在田野上耕作的少年教得这样斯文。
这家教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你不善争吵,过会儿别抢着说话,看我给你使眼色。等要你开口时,你须得强调这是你的传家宝,强调私塾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张大秀才家的东西。剩下的就让我来帮你说。”
张文守愣了愣,点头:“嗯……”
唐与柔看他呆呆的样子,仿佛她一个王者在带青铜萌新打人机,心中大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