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唐状元一直在学塾,很少回村,他不知道唐与柔和唐家吵架的时候,到底有多厉害。
唐老头和唐老太不会向自己的乖孙提起这灾星的变化,而宋茗这个手下败将大概也不会甘心承认唐与柔变厉害了。
当然,就算宋茗说了,自以为是的恶霸弟弟大概不会理,反而会嫌弃他的母亲很弱,连个小村姑都斗不过。
这就造成了唐状元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偏见,觉得眼前这个比自己个头高的姐姐,还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小村姑。
他丝毫没注意掩饰自己的想法,说得很直白:“别人不知咱分家了,就你们三个这样的,以后总是要仰仗我的!要是让人知道我堂姐竟给我的仇家干活,那我岂不是低人一等?!如果你给他们干活,我就去村里,让爷奶和族老惩治你,让里正将你赶出村子!”
这话就是单纯恐吓,没有逻辑可言。
要是以前的唐与柔被他这么一凶,大概就真的信了呢。可现在的她只觉得好笑。
这霸王唐状元说话间的神色,像极了福满楼后厨里快马运来的螃蟹,举着蟹钳子耀武扬威的。
唐与柔竭力不让内心的揶揄流露出来,假装很害怕的样子,急忙点头,哄着他:“哎呀弟弟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们,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来学塾了!你可千万别让里正爷爷将我们赶出村呀。你快回学塾吧!”
“我不着急回!”唐状元得寸进尺,竟伸出手,将一个白白胖胖的巴掌摊在她面前,“听说你在县城里投壶摆摊,赚了很多银子,你拿点银子来给我花花!”
哈?
她都和他们分家了,这唐状元是知道的,却还在伸手问她要银子。
这货可真不愧是唐老太的孙子,在问家里人要银子的事上,和她一脉相承!
唐与柔假装狐疑打量了他一眼:“弟弟要钱做什么?爷爷不都将束脩给你了吗?你这么快就没了银子,难不成是去赌钱了?”
唐状元昂着头,倨傲说:“你胡说什么?!别乱污蔑我!束脩才那么点,早就交了,我同窗要过寿了,我得弄点钱来买贺礼。你不好好嫁给漠梧村那布商,这彩礼钱都没了。这钱本该给我拿来买贺礼用的!现在你分家了,攀上了外村的少爷,总该有点钱吧?”
这答得倒是实话。
不光是他,宋茗在唐家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可不就是为了给他筹钱,让他去买个体面的贺礼吗?
都筹了那么久了,唐与柔赚的银子都近百两了,他和宋茗竟还在准备这银子!
他语气如此理所当然,两条锋利浓眉扬得老高,好像如果唐与柔拒绝,他就会义正言辞地数落她,再让她吃苦头似的。
唐与柔假装为难道:“我没有钱呢……”
唐状元:“骗谁呢。就算那少爷没给你银子,村里人说你天天来县城干活,能没有银子?”
唐与柔正好看见路那头有一队捕快路过,其中有关大叔。
她伸手朝捕快打招呼:“关大叔!丘伯,武伯!”
唐状元惊恐:“你干什么?找捕快做什么?”
他到底还是怕的。
都分家了,他还找人要银子,这和打劫有什么区别?
唐与柔假装不知他的害怕,笑着答:“替你借银子呀!我没有银子,你又缺银子,我正好认识关大叔,你可以问他借呢!他可是厉害的捕快,据说等到明年开春,就要从捕快升到捕头了。而且他人很好,手头又宽裕,我替你借银子,说不定你可以等到明年再换,这也能给你娘足够多的时间织麻卖钱赚银子呢!”
“你……”
眼看这捕快就要被唐与柔招呼来了,唐状元吓得连头发都快炸了。他骂了唐与柔几句灾星,见到她就倒大霉之类的,慌张奔向城门外的学塾。
嘿。
唐与柔笑吟吟地眺望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怒意加深。
在她心目中,唐状元一直是个杀人凶手。
如果她没魂穿过来,原主和唐幼娘都会死。
这唐状元当时到底对幼娘威胁了什么,幼娘始终都不肯说,事后他连道歉和忏悔都没有,安然回到学塾里继续做他的状元梦。
这口气唐与柔劝着弟弟要隐忍下来,但小豆丁大概现在已将这仇恨忘了,但她却从来没忘过。
幼娘一直很懂事,没再提过这事对她造成的影响。可唐与柔发现,每次妹妹靠近河边,或者去高处,都会很恐慌。
而这唐状元在学塾躲着,她们在学塾外实在鞭长莫及,而唐与柔想趁着冬日前先赚够银子,在村中站稳脚跟,就将这复仇计划搁置了。
如果这个世道不能惩治唐状元这样的小恶棍,那她就一定要做点什么,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着急,走着瞧!
关大叔听见了她的招呼声,离开队伍,朝她走过来:“哟,这不是替我们抓住人贩子的小丫头吗?这几天都没在外面看见你,听说你在给福满楼当杂役?柳老板宅心仁厚,想来很照顾你吧。”
唐与柔吸了口气,压住眼底蕴藏着的仇恨,展颜笑道:“是啊,柳老板可真是个大好人,只是我人小,干的活少,没能赚得多少铜板。等我再攒些铜钱,和福满楼的掌柜混熟了,说不定就能便宜买到酒了!到时候我一定请关大叔喝酒!”
关大叔:“嗨,小丫头就是嘴甜,总记得你关大叔。”
唐与柔随口问:“关大叔,那采花大盗可抓住了?”
“没呢,那狡猾的玩意儿,听说又在城里潜伏着了,一天天的,弄得人人心惶惶的!真是气死人了!哎,我们在护送景公子呢,小丫头可要跟着我们,我们送你一程,省得你被人贩子拐跑了。”
“当不得,当不得!我自己走就行!”唐与柔急忙摆手。
她这才看见遥遥走在前面,撑着一把油纸伞的景公子。
白发公子还和那日见时没什么差别,背后这头白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绝美景致。
看他行走的方向,像是从学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