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库房出来后,一路上颜汐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她一直都是擅于掩藏情绪的人,可是此时弥漫在她身上的哀伤浓重得连一旁的天苍都无法忽略。天苍沉默地注视着颜汐孤单的背影,先前画中人的模样在他脑海中闪现,世上除了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又有谁能和她有如此相似的五官轮廓?纵使画中人婉约柔美如一朵清雅的白莲,而颜汐冷艳妖娆如一枝淬了毒的蓝鸢尾。
她的伤感表露无疑,看来画中人已不在人世。天苍从小是个孤儿,颜汐的心情他能理解几分。她极少提及过去,他也就无从得知。
行至锦瑟的住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轻阖上房门,颜汐平静地看着她的动作,神情淡漠如初,悲伤散去后她又是那个不以物喜己悲、冷艳疏离的揽月宫主。
颜汐几步走上前,声音冷淡:“我很想看看,你要维护的究竟是什么人。”未等锦瑟反应过来,她素手一抬,挥掌出去。
“宫主——”锦瑟急忙出声,手中的托盘松开,空空的药碗摔碎在地,却来不及出手阻拦,房门被颜汐用掌风推开,吱呀做响。锦瑟早就知道瞒不住颜汐,但没料到这一幕发生的这么快。她多争取到一个时辰的时间,本想把人悄悄送出揽月宫去,可是到了密道入口,守卫告诉她天苍下了死令禁止任何人离开,而那人的伤口又迸裂开来,她只得带着人先返回自己的住处。
颜汐踏入室内,空气里弥漫的药香中掺杂着几丝鲜血的腥味,接着她偏过头看见了躺在锦瑟床上的年轻男子。男子沉沉的昏睡着,仿佛失去了意识,鹅黄色的丝被盖住他胸膛以下的身躯,胸膛处裹着的厚厚的纱布隐约有几处殷红渗出来,男子惨白的唇色是受伤后失血过多导致的。他不是楚离那般让人只看一眼便印象深刻的男子,却还是清俊不凡。锦瑟的药就是熬给他的。
颜汐在桌边坐下来,眼光停留在锦瑟脸上:“我在等你的解释。”一个时辰的时间,锦瑟没能把人送出去,她有足够的时间想好说辞。颜汐不清楚锦瑟维护的人是否会给揽月宫带来实质性的危害,但任何可能存在的威胁她都要清除,是以她让天苍通知密道的守卫,务必拦截住任何企图离开的人。
“宫主,他只是个普通人。”任何踏进揽月宫的外人都必须被格杀,是颜汐当初下的死令。除了必备的物品每月从外面运进来,揽月宫一直都是个神秘的存在。
“我说过,不经我的允许,外人一旦踏入揽月宫格杀勿论。”
锦瑟直直跪在地上,清丽的面容上透着决然:“宫主,这个人不顾性命替属下挡了致命的一刀,属下才能活着回来。”她一时大意,遭到埋伏。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她疲于应付,几次险象环生。关键时刻,男子出现,出手相助。二人配合默契,几番化险为夷。她没想到长相清俊的他使起剑来丝毫不输给擅长用剑的自己。正当她全力对付面前的敌人时,旁边一把冷剑袭来,直刺向她的心窝。眼前一个清瘦的身影闪过,男子挡在了她身前。那一剑刺得很深,她解决掉剩下的敌人后赶紧为他止血。男子当场昏死过去,当时她尚有任务在身,又不晓得他姓甚名谁,不能随便把重伤的他扔在客栈,只好先把人带回揽月宫。
“属下当时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锦瑟知道她不可能改变颜汐的决定,但她还是试图争取。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男子为救自己搭上性命。
颜汐心里冷笑,这是锦瑟第一次在她面前下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锦瑟对她的忠心她没有怀疑过,可是锦瑟不会明白,她会因为行踪暴露遭到狙杀,根本就是有人故意为之。几年前揽月宫从江湖销声匿迹,是她有意把势力转向暗处,她费尽心血建立起这个组织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拼命地扩张,而是控制曲城的经济。曲城地理位置优渥,今后必会有极大的发展。天苍总管她在外经营的所有商铺,她做的生意范围很广——珠宝茶叶、瓷器古董、钱庄票号,她用上了一切从小在慕容山庄耳濡目染的经商手段。
如今曲城已是今非昔比,昔日闭塞落后的小镇迅速成长为景国南北贸易往来的焦点,她自然获利丰厚。景国历代的皇帝都重文尚武,到了先皇景渊帝在位时才开始重视发展经济贸易,多数百姓对于从商的观念尚未转变,而选择从商让她的势力渗透的很快,不需要多少时日,曲城的经济就足以撼动整个景国。
她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抗衡当今天子,景轩帝楚澈。她要夺走他用尽阴险手段得来的帝位,她要让他知道,他拼命得到的权力,她却根本不稀罕。
她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所以揽月宫这几年才有所动作,锦瑟这次被人盯上,是颜汐意料中的一个开始。
“我不想再看到这个人。听明白了么?”她没有理会锦瑟的哀求,这个时刻,她更不能手软。
“宫主,宫主——”望着颜汐和天苍的离开,锦瑟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隐忍的泪水溢出眼眶,她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要怎样做才能救他?
陷入昏睡中的男子血色全无的清俊脸庞,更加苍白了几分。
作者的话:开学之后会正常更新的,亲们不好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