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全城寻人悬赏的告示,洋洋洒洒,贴满了大街小巷。
道是李府千金不慎被盗匪所劫,有知情者,李府愿意白银百两为酬。众人中有知情者,推算着前因后果,“莫不是那日翠云庵施米,这二小姐被臊得跑开,竟给了那起子劫匪可乘之机?”
“也是自作自受了!”
“不过这二小姐就算救回来,估计也……”
自古女子最重名节,饶是劫匪并不曾对那二小姐做什么,贼窝里走一遭,没有也变成有了。
“只怕是要青灯古佛一生了!”
锦瑟来城中寻差事做,一路走来,见城中戒备森严,个个都要盘查。对李思华的遭遇,此刻她有心道一句活该,又觉不太厚道,只得摇摇头,叹一声气罢了。
她同萧晟互诉衷肠之后,打定主意要在此处等他。寻常田地里的活计她实在干不来,加上云漠心疼她,也并不让她动手。向来闲不下来的锦瑟,这才起了心思,重新寻一个绣坊安生。
待不知不觉走到睿云坊处时,锦瑟又只得深叹一口气。
门外看门内,小姐夫人们挑选着缎子,那些花样和面料,本是她最熟悉的,只是如今只能远远看着,不免唏嘘。
又想到昨日萧晟的承诺,锦瑟看着那大红的云缎不免有些怔忪。
不知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呢,此刻又到了哪里。
正想着,冷不防对面客栈小二一盆凉水泼了过来,惊得她一个跳脚,只堪堪避过。
“没钱住什么客栈,城外城隍庙不是宽敞着吗?”
她抬眼望去,只见四个大汉,扛着麻袋被那小二轰了出来。倒是稀奇,看这四人的穿着打扮, 也不似没有钱的人,只是为何付不起这房钱,就让人费解了。
“您哪里知道,这伙人充大款,好酒好肉伺候着,今日居然说身无分文,可不是想赖账?”
“这你可就浅薄了,就他们这体型,留在店里干点活抵房钱也是可以的嘛,往外轰出去不是什么也捞不着。”
那四个大汉也不言语,只扛着麻袋就要走。
“您可别乱支招,一上午不知碎了我多少碗碟,全当我倒霉,赶紧走别影响我们小本生意才是正经。”
“那这麻袋?”
有好事的,拿眼睛示意小二去看那麻袋,必是有什么稀奇物什。
小二摇摇头,低声说道,“能有什么好东西,用这样的口袋来装?”
这话说得也在理,眼看着人群散尽,众人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纷纷散去。
只是锦瑟眼尖,看到了一大汉用来擦汗的帕子,正是那日李思华所用的面纱。
此一行人正是枭大。
他们本自城中穿行而过,只待出了城门便可直取北麓山,岂料中途生了变故,这才被困城中。
原来夜间县令得了李府报官的消息,想着在临城的政绩上添上一笔,以攀高位,于是誓要抓获这帮盗匪,将城门戒严了。无奈枭大一行人要去往北麓山势必要出城,扛着李思华实在是目标太大,加之春来迟迟未归,不知情况如何,于是无法只得暂时留宿城中。
锦瑟心知他们形容有异,只是此时并无半分证据,又害怕那麻袋中人正是李思华,给他们溜掉,于是只得暗暗跟着,观察他们去往何处。
一行人兜兜转转,竟寻到一户巷子深处的人家。
为首的人前去敲门,后三人从怀中掏出匕首戒备着。
锦瑟大惊,这想必是要杀人越货。心中暗恨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竟尾随至此。她有心跑去街上叫人来,却不料脚底发出声响,被人察觉。只见寒光一闪,一把大刀直直地钉在了她面前的青砖石上。
“我,我就是路过。”
锦瑟结结巴巴地开口说道。
“从客栈路过到这小巷子?”
领头的枭大微微咧嘴,笑的张狂。
锦瑟此时犹如待宰的羔羊,被一把揪住衣领,直直地甩在地上。一时间,眼前星光四起,脑子也跟云山雾罩似的。余光中,她冷眼看着枭大手下的二人已经控制住了开门的老妇,竟是熟人莫婆子。
那婆子瑟缩着肩,当即求饶起来,像一只受了惊的老鹌鹑,可怜又无故。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这莫婆子害她平白无故惹得陈氏记恨,而如今,自己又栽在了她门前。看来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锦瑟苦笑着,身子被枭大腾空拎起,也往那处宅院走去。
原来这处正是莫婆子的居所,平日里也只她同老伴居住在此。今日她也是倒霉,酿酒缺了些曲子,老伴指使她来取,她心中本就存了不忿,故意拖拖拉拉,未成想,因此就撞上了这伙贼人,真是悔不当初。
一到院内,枭大又是一个猛摔,锦瑟瞬间胳膊吃疼,动弹不得。
可这伙人也谨慎,立刻寻了绳子,将她捆了起来。
一入得院内,只闻得酒香四溢,到处散落着的大大小小的酒缸,一下子吸引了众汉子的目光。枭大吩咐着众人将那麻袋解开,看看里面人的死活。
随着那汉子的动作,露出一角粉色的衣裙。锦瑟心下清明,果真是李思华。
许是许久未见阳光,又或是一日未曾饮水,李思华浑身软软的,也没什么力气。那汉子似乎是知道她的情况,也不去绑她,只任由她瘫成一团。
那边莫婆子谄媚着讨好着众人,“要是酒肉,我老婆子这里管够,众位英雄还请放了我这黄土埋了都快半截的老婆子吧。”
说着又指着锦瑟同李思华道,“这一个是睿云坊的绣娘,一个是李府的千金,哪个都比我老婆子值钱。”
和几日前所见的那个古道热肠的莫婆子比,如今这个,锦瑟实在是有些怀疑是不是同一人。
那厢李思华仍是昏昏沉沉,锦瑟用脚踢了踢她,她也只是睁一睁眼,须臾又背过身去,睡着了。
想必是给喂了什么药了。
那盗匪四人在客栈被折腾了半日,如今已是又累又饿,在莫婆子家中寻了些好酒,可却不顶饱,如今见莫婆子又是一脸谄媚,心知她一个半老的婆子,必然是无法翻出他们的手心去,于是也就放心让她去做饭来食。
倒是锦瑟心中有几分笃定,以她的了解,这婆子必定寻住机会就要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