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宦官自玄宗皇帝时的高力士开始,一直保持了极大的参政热情,既然要参政,肯定要和文官集团斗,不得不说这些人的战斗力还是蛮强的,和文官斗了一百多年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甚至到后来掌握了天子禁军后俨然有了碾压文官集团的势头。
太监们斗争起来都是不要命的,身残志坚的他们用实际行动阐释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的深意,谁让人家离皇帝近呢。
离皇帝近有个好处,只要皇帝不是什么明君,太监们就不会混得太差,能力强的还可能成为“立皇帝”之类的实权人物。
但如果不巧碰上一位明君,或者说碰上了现在的昭宗皇帝这位英主,宦官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昭宗皇帝似乎天生和宦官有仇,之前的大太监杨复恭、刘季述都是直接或间接死在他的手里的,在这位皇帝面前太监不好当啊。
但太监群里从来不乏不怕死的人物,前面的刘季述刚翘掉,这里又有个韩全诲跳起来了。
韩全诲要代表太监们争权,宰相崔胤肯定不乐意。
崔胤就说了:“你没看到刘季述吗,他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没点数吗。”
韩全诲毫不示弱,阴兮兮地警告崔胤:“你也别在我面前显摆,不就是搭上了朱温那条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老韩也有外援!”
崔胤:“你也有外援?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拉出来练练啊!
韩全诲说练就练,给凤翔的李茂贞送了封信,信中说皇帝快要被朱温掳走了,你快点来吧!
李茂贞这几年地盘扩充了好几倍,陕西、汉中、四川的山南西道都被他给占了,实力强横得不要不要的。
对于野心家来说,有了实力就要搏一把大的,挟天子以令诸侯这项运动就挺大,而且长安离凤翔又这么近,这不是天赐良机吗,现在的李茂贞已经把皇帝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想要挟天子,就要在天子跟前有自己的代言人,韩全诲就是李茂贞的代言人。
李茂贞听韩代言说朱温要抢皇帝,这还了得,抢老婆都能容你,抢皇帝不行!
李茂贞派了几千大兵进驻长安,把皇帝好好“保护”了起来。
韩全诲是太监里面的真汉子,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崔胤让他秀一把,他直接秀来了几千大军,真真切切给太监党长了一次脸。
崔胤的脸都绿了,李茂贞有多强先不说,关键是他在诸多军阀里面离长安最近,稍微侧一下身子就能拱到长安城里来,威慑力太大了。
崔胤没脾气了,李茂贞这家伙可是个宰相杀手,前几次进犯长安总要砍几个宰相来出气,崔胤摸一摸自己的脖子,感觉最近还是不要多说话的好。
韩全诲开始嘚瑟了,有了军队撑腰就是不一样啊,现在太监们见到文官都摆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恨不能把下巴抬到天上去。
把下巴抬到天上去还不够,他们还把文武百官监视起来,并利用后宫之人监视皇帝。
这一监视可不得了,立刻窃听来了崔胤与皇上要密谋诛杀宦官的消息,诸宦不安,急忙商量应对之策。
再怎么对策也不能对皇帝动手,那就只能拿崔胤来开刀了。
崔胤大恐,也给朱温去了一封信,严格来说是给朱温下了一道诏,这诏书怎么来的呢,崔胤编的,下诏这件事昭宗皇帝不知道,所以这是矫诏(假传诏书)。
估计崔胤是被欺负得狠了,把这种非常规手段都用出来了。
诏书的内容十分明确:“李茂贞又来欺负朕了,朱爱卿你来吧!”
朱温接到诏书后大喜,心想终于可以换个地方撒野了,他最近也没闲着,正在进行一项十分刺激、十分开心的运动——欺负李克用。
李克用以前一直在吊打朱温,是后者挥之不去的梦魇,现在形势不一样了,朱温在消灭时溥、朱宣、朱瑾的势力后迅速壮大,开始找李克用算账。
算账不能直接找对方老大,先要把老大的小弟们拉过来打一顿,这叫先易后难,说高端一点就是剪除对方的羽翼。
李克用的小弟有很多,朱温打算一个个地来消磨。
当时幽州刘仁恭攻打魏博,罗绍威(罗弘信已死,其子罗绍威接替魏博节度使)向朱温求救,朱温派遣大将葛从周增援。
从周同志火速驰援魏州,恰逢幽州兵如潮而至,这种大场面就要考验将领的水平了,葛从周的水平无疑是很高的,这家伙带了五百名骑兵出馆陶门,大喊一声:
“大敌当前,后退着死!”
命令关闭城门,背城一战。
身后五百骑兵心里开始骂娘,你葛愣头儿想自杀没人拦着你,带我们出来垫背算怎么回事!
你没看到对面幽州兵最起码有我们几十倍吗,你想拼命好歹多带点人出来,即便不多带人也别把城门关上啊,这样一来让我们往哪里跑?
葛从周的意思是你们都别跑,要么打胜仗,要么跟老子一起死!
好嘛,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死扛了!
正所谓哀兵必胜,这五百骑兵在葛从周带领下奋死突击,连破敌军八大栅,幽州兵退走。
葛从周奋力急追,杀到临清,幽州兵大溃,争拥渡河,溺死者甚众。
魏州围解。
如此一来魏博与朱温的关系更铁了。
朱温是这样想的,既然已经打开了,那就顺便把幽州的刘仁恭教训一番吧,省得对方在自己打晋阳的时候添乱。于是命令葛从周攻打沧州。
沧州现在是刘仁恭的地盘,守城的人是他的儿子刘守文。
葛从周一来,刘守文感觉打不过,向自己的老爹刘仁恭求援,于是幽州兵又来赴援了。
接下来这仗怎么打,汴州兵的将领们发生了分歧。
当时军中有个监军,叫做蒋晖,这个人估计也略懂兵法,而且表现欲很强,他召集诸将说道:
“大王既然让我来监军,我就要说两句。现在幽州的援军到了,我们也不用跟他们打,直接放进城去就行。城中的人多了,粮食肯定不够吃,我们再把城一围,等他们饿得不行的时候攻城,肯定无往而不利!”
说实话,单纯从兵法上来说,这个战法还是很可取的,当时得到了诸多将领的支持(诸将颇以为然)。
但是蒋晖忘了一点,那就是万事无绝对,打仗要实事求是,随机应变,生搬硬套一些理论的东西是不行的。
葛从周听说后拍案而起,丝毫不给蒋大监军留情面:
“我是一军主将,什么时候轮到监军来发号施令了!蒋晖所说的都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鬼话,毫无用处!战场胜败之机存于吾心,蒋晖怎么会知道!”
说完带兵出战,阻击刘仁恭。
双方在老鸦堤大战,葛从周旗开得胜,大败前来增援的幽州兵,斩首三万余级,俘虏幽州将校一百余人、战马三千余匹,取得老鸦堤大捷。
这真是不服不行啊,葛从周真乃猛将也!
蒋晖考虑得很周到,但他遗漏了一点,那就是幽州兵与汴州兵的战力对比,在汴州兵实力完全碾压对方的情况下,就没必要再去运用什么围城困守的常规战法了,直接冲上去打就行了。
葛从周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说出“战场胜败之机存于吾心”这句话,因为在他的眼里战场上已经没有成法可循,这时候吾心即是吾法。
刘仁恭被打跑了,李克用的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