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见,去还是不去。
不去,这是抗旨,就把造反的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不好。
去,到时候孤掌难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不就任人宰割了吗。
去与不去都是个难题,解决难题的办法是带兵去。
杨师厚把自己的五千银枪效节军带上,又从别处调了五千大兵,组成一万人的行军部队,浩浩荡荡渡过黄河,奔(杀)赴(奔)洛阳。
我的乖乖,这哪是进京面圣啊,带军攻城都绰绰有余了嘛!
杨师厚把大军驻扎在洛阳城外,带了十几个亲信大摇大摆进城。
朱友珪被吓坏了,见到杨老将军后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儿,做小伏低、甜言蜜语、溜须拍马一系列的动作全都用上了,然后赏赐了人家巨额财物,礼送出城。
送瘟神也没有这么快的呀。
杨师厚威风摆足,在京城耀武扬威一番,回去了。
牛啊,这个杨老爷子把朱友珪吃得死死的,他知道对方外强中干,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所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怎么开心怎么来,完全在放飞自我。
放飞自我也是有资本的,当时赵国趁着大梁内乱,派出大将张文礼带兵三万兵临临清,攻打魏博,被杨师厚在唐店伏击,丢下五千余士兵的性命后大败而逃。
杨老将军宝刀未老,能战得很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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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上乱成了一锅粥,朝廷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是新皇登基呢。
朱友珪弑父上位,心里有鬼,第一时间就把朱温时代的老臣全都清洗了一遍。能杀的杀,不能杀的就靠边站。
敬翔就靠边站了。
敬翔之前的职位是兵部尚书、知崇政院事,说白了就是国务院总理兼国防部长,这个位子那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宰相都要牛多了。
朱友珪很害怕,我杀了老爹,这个敬翔又是老爹的心腹,他权力这么大,我怎么能睡得着觉呢。
为了能好好睡个安稳觉,朱友珪解除了敬翔大权,又怕别人说闲话,便给他安排了一个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的宰相虚衔。也不安排具体工作,也不搭理人家,晾在一边不管了。
敬翔的工作由李振来接替。
敬翔也是识相的,直接以身体健康为由,闭门不出,回家“养病”去了。
做完这些工作,朱友珪忙得满头大汗,他要休息一下。
对于某些皇帝来说,“休息”等同于荒淫享乐,不理政事。这样的君主我们一般称之为昏君。
但以往的昏君有昏的资本,能够吃自己老祖宗们积累下来的老本儿,这些老本包括民心、武力、有效的管理制度以及丰足的国家财富。
但是朱温给后代留下的本儿很薄,根本不够折腾 ,更何况朱友珪得位不正,骄兵悍将们不服,大梁政权早已动荡不安。
此时朱友珪既无治政的能力,又无治政的心思,只是一味地用金银珠宝来贿赂满朝重臣、在外藩将,想要以此换来他们的忠心,这是行不通的。
事实上,金银最后换来的不是忠心,而是傲慢与狂悖。
朱友珪登基的那一天就已经注定了自己的结局。
这个败亡的结局要从一位王爷那里说起。
这位王爷就是均王朱友贞。
当初朱友珪假传圣旨,让朱友贞杀了朱友文,朱友贞做了,结结实实被人当枪使了一回。
对此他心里没想法是假的,但也无可奈何,现在朱友珪已经登上了皇位,而他则从洛阳调回了开封(汴州),成了汴州留后,远离了大梁政治中心。
和新皇帝叫板?他自问还没有那个勇气。
这时候,赐予他勇气和力量的人来了。
这个人是驸马都尉赵岩,朱温的女婿。
对于赵岩大家肯定不认识,但如果提到他的父亲赵犨,大家应该有几分印象。
赵犨之前占据着陈州,黄巢起义的时候他和反贼打了一场陈州保卫战,赢了。
随后这位赵先生开始了一场豪赌,他认为乱世中保全身家性命需要依托于贵人,而慧眼识人的赵犨看中了朱温,所以一门心思地向朱温靠拢,又是归附又是送钱送粮食的,搞得朱温很不好意思,倚之为心腹。
赵犨当初的投资很成功,手里的朱氏原始股一直在暴涨不停,让老陈家赚了个盆满钵满。
现在作为驸马都尉的赵岩继承了老爹的衣钵,开始了另一场投机倒把……呃,是投资行为。
投资的对象就是朱友贞。
赵岩到开封找到了朱友贞,两个人商量造反的事。当然,用他们的话说这是在平叛。
但是想造反是一回事儿,造反成不成功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这是一项高风险高回报的活动,一定要量力而行。
两个人的力量真心不行,所以说要拉人下水。
具体要拉谁,这要好好思量思量,拉的这个人不起作用不行,人没拉到消息泄露了更不行,所以说慎重。
赵岩瞬间想到了杨师厚,他对朱友贞说:
“此事成败,就在杨令公(杨师厚)一人身上,只要他点个头,事情就好办了。”
这话说得有点玄,但却是事实。
因为杨师厚不仅军力雄厚、战功卓著,更重要的是他有一项权力——调动禁军。
话说人家那五千银枪效节军就是从禁军里挑选出来的,能不强吗。
而禁军又是守卫首都、皇城的主力军,这支军队如果被降服了,皇帝就成了孤家寡人,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朱友贞一点就透,立刻派了心腹到魏州去游说杨师厚,让对方入伙。并许诺,事成之后给对方金钱五十万缗,就是所谓的犒军钱。
杨师厚现在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位子有,权力有,势力也有,财富当然也不缺,入伙(造反)的积极性并不高。
他找来手下人商议,并现场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朱友珪弑逆的时候我没有起兵平叛,现在君臣名分已定,再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不好吧?”
说这话的杨师厚已经拿定主意了,主意一旦定了,再要改变,很难。
难,就代表还有可能。
这个可能性需要非常之人来推动,这个人是杨师厚手下的一名谋士,他利用反向思维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如果朱友文等人最后成功了,您将何以自处?”(彼若一朝破贼,公将何以自处乎?)
杨师厚如遭雷击。
是啊,从正面来看,自己确实没有参与的必要;但从反面的结果来看,现在不参与,以后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一语点醒梦中人,杨师厚叹息道:“好险,我差点失了算计!”
于是决心入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