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二月,朱温的病情好转了很多,他咽不下那口气,再次帅军北征。
这次北征一开始就很不顺。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心理,上一年朱温在出征过程中杀了太多人,文臣武将都怕他,不想跟他一起走。
不一起走也可以,但总要走吧,那就走慢一点,错峰出行不就好了吗。
没想到每个人的小算盘都打到一块儿去了,大家都想错峰出行,在后面形成了晚高峰,走在前面的朱温身边就没人了。
朱温大怒,但还是把火气强行给压下了,毕竟大军开拔的时候杀人很不吉利。
被强压的怒火到后面只会爆发得更激烈。
这一天,大军走到了白马顿,朱温赏赐随行的官员吃饭,可官员们都在后面慢悠悠赶着呢,所以大多数都没参加。
朱温不动声色,派骑兵回去催促。
大家一看,催命的来啦,快点走吧,要不然真就交代在这里啦。
有三个人最后到达,他们是左散骑常侍孙骘、右谏议大夫张衍、兵部郎中张俊。
吃饭这个事儿赶早不赶晚,你们晚到了,那就要罚。
但这次罚的不是酒,而是温柔一刀。
朱温冷冷地看着这三位中奖人士,大手一挥,刀斧手拎起三个人下去了,不久之后三颗血淋淋的脑袋被端了上来。
看到没,这就是不跟我朱某人一起走路的下场!
剩下的人两股战战、汗流浃背、心肝乱跳,暗暗下定决心,此后行军路上再也不离开朱温半步。
人也杀了,气儿也消了不少,继续赶路。
随后大军走到了武涉县,武涉县是怀州的辖区,怀州刺史段明远是个会投机取巧的,立刻带了大批礼品来问安,进献的东西比平时还要丰盛。
朱温就吃这一套,大肆嘉奖了段明远一番。
段明远,这就是之后的段凝,大家记住他。
我们说过,朱温是个记仇的人,他展开丰富的联想,把段明远的表现和之前的李思安做了一下对比,越想越觉得李思安不是个东西。
朱温对段明远说:“你是个忠诚勤勉的好人啊,跟你一比,李思安简直就是个狂悖傲慢的杀才!”
既然是杀才,那就杀了吧。
朱温把李思安流放到崖州,半路上又赐令对方自尽。如此,手下猛将又少了一位。
朱温到了魏州,决定要大干一场。
他任命宣义节度使杨师厚、前河阳节度使李周彝为正副招讨使,围攻枣强;平卢节度使贺德伦、天平留后袁象先为正副应接使,围攻修县。
朱温布置好工作后,继续前进,到了下博南,随后带了军兵到观津冢去观察敌情。
这时候赵国将领符习带着数百名骑兵巡逻到了这里,见观津冢上有人,就过来瞧瞧。
当时朱温手头的军马消灭那几百人的赵国骑兵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惜啊,变故发生了。
梁军的侦察兵见对方来的是骑兵,以为是晋国的黑鸦军,立刻向朱温汇报:“晋军大队人马杀过来啦!”
恐惧快速在军队中蔓延,大军慌忙后撤,朱温也慌了,把自己的行军帐篷、什物器皿什么的全都丢了,带着军队落荒而逃,跑到枣强与杨师厚汇合去了。
人一上了年纪会有暮气,当了皇帝会很惜命,朱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朱温了。
枣强攻城战打得热火朝天。
杨师厚兵多将广,攻城很急。
赵军有几千人,但都是精兵,而且枣强城小而坚,几千人守城也绰绰有余。
攻城战一连打了好几天,杨师厚把各类攻城器械都用上了,牢固的城墙也被打坏了好几处,但里面的守军随坏随修,至死不降。
枣强还是那个枣强,固若金汤。
梁军损兵折将,锐气尽丧。
杨师厚不想打了,打这种攻城战很吃亏。
朱温不同意,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拿下枣强!
那就只能用人命来填了。
终于,枣强城内的子弹(矢石)用光了。没了弓箭、石头这些远程攻击武器,那就只能等敌人爬上城头之后再杀,或者主动出城御敌。
无论哪一种方式,都不是几千人的守城军队能够完成的。
守城战似乎陷入了绝境,面对绝境,将领们开始商量投降。
这时候有一个小人物出场了,这个小人物是赵军中的一名小卒。这个小卒在人群中大呼:
“梁贼自从柏乡战败一来,已经将我赵国人视若仇敌,现在去投降,无异于羊入虎口。值此危难时刻,安敢惜身,请让我去试一下吧!”
当夜,这名小卒顺着绳子爬下城去,到梁军大营中诈降。
梁将李周彝问他城中的情况,这名小卒说:
“难得很,您再打半个月也未必能攻下来。”
说完这句话,这名小卒讲到了重点:
“既然城池这么难攻,您给我一把剑,我混进城去,杀了守城将领来助您破城!”
李周彝不是傻子,现在两个人距离这么近,把剑给了对方,谁知道他会先砍谁。把对方编入了后勤部队,让其在军中效力。
没想到这个小卒不死心,拿了一条扁担混到李周彝身边,瞅准机会猛击对方后脑,当场把李周彝打晕了。
小卒还想要再接再厉,上去补个刀什么的,被左右护卫一拥而上,当场砍死。
这个小卒所作所为很有当年荆轲的风范,史书上没有留下他的名字,却留下了他的事迹。
仗义每多屠狗辈,他是个平凡的人,但无数平凡的人创造了我们民族的历史。
李周彝是梁军攻城部队的副将,仅次于杨师厚。这样的一位高级军官竟然差点被对方的无名小卒杀死,朱温感觉颜面无光。
他脸上的光辉通过潞州之战、柏乡之战的洗刷,本来就没剩下多少,现在又丢了一把,很是恼火。
火大的朱温严令杨师厚昼夜攻城!
枣强城破,朱温下令屠城!
城内男女老幼无一幸免,流血成河。
朱温的凶名再一次震颤了河北大地,屯兵在赵州的晋将李存审很是忧虑。
晋军主力都被周德威带去打燕国刘守光了,留给李存审的军兵很少。
此时朱温的军队号称五十万,虽然这是个虚数,但打打折扣也不会少于十万。力量差异太明显了。
裨将赵行实认为梁军不可力敌,建议退兵到土门避其锋芒。
李存审大呼不可。
此时梁将贺德伦的军兵正在攻打修县,李存审召集手下人史建瑭、李嗣肱商量对策:
“吾王正带兵攻打桀燕,肯定不会派兵援助我们,南线的战事只能告我们哥儿几个了。”
这是先说明情况,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现在枣强已失,修县告急,假使梁军得了修县,一定会入侵深、翼二州,到时候我们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了!用兵用奇,现在只能用奇计破敌!”
这个“奇计”就是恐吓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