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余忆梦大吃一惊,显然觉得匪夷所思。
花小朵运用老道教给她的术法,“破幻指”,一指点在空处,顿时一切幻相破灭,周围的人都不见了,什么仪仗,什么随从,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两人站在门口。
“这些都是假的!”
“不,不是假的,是你!是你!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我的儿子呢?我的贤妻呢?我的小孙子呢?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书生面如土色,惊慌失措,连珠炮一样的追问起来。
花小朵淡然应道:“这些都只是梦,你还记得遇到你世叔之前的事么,其实那个世叔根本就不存在!你的房子,是假的!你的妻子,是假的!你的财富,也是假的!你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梦而已,因为我师傅借给你的那个枕头……”
花小朵开始觉得修仙的好处了,自己对书生说这些的时候,恍惚间,好像自己正站在天空之上,俯视着下面为了名利而奋斗不已的芸芸众生。看着他们希望到绝望;看着他们一步步的追求;看着各种梦想的幻灭,如水泡上面的流彩……
眼前的书生就是这样,忙碌了大半辈子,富甲一方,娇妻美眷,还拥有无尽的名声,对于一个书生来说,人生至此,夫复何求!然而花小朵出现了,告诉他这一切都只是梦幻!
瞬间回到原点,就好像被花小朵从高山上无情的踢了下去,坠落,不停的坠落……
书生还在失魂落魄,抬头时却见到花小朵不断的点破幻像,一点之下,门口的一对勇猛的石狮子消失了,这是书生当年与妻子亲自监督,从石场上运来的。只因为相命术士说可以镇压运气,让他家道兴旺,然而,这些都是幻像……花小朵再一点,朱红的大门消失了。当年自己刚刚发迹,前来拜访的车马络绎不绝,因此换了两扇朱红大门,可这也是幻像……走进院子里,花小朵顺手一指,那仓库也消失了,无数的财富也是假的……花小朵走到内室,几个小孩子笑着蹒跚着奔过来,正要点破幻像,书生却拦在她面前,“卟通”跪倒在地。
“仙人,求求您,求求您了,大发慈悲,放过我吧!让我一直留在梦里,不要醒过来啊!求求您了……”书生泪眼婆娑,苦苦哀求。
怎么可能,姐来到这里,还不就是为了让你醒过来的?师傅可在外面等着我呢。
“不行,哪有人一直生活在梦里的?梦就是假的,你迟早都要醒过来的!”花小朵严辞拒绝。
“迟早要醒?可是对于一个穷书生来说,这里就是天堂,就是唯一的真实啊!难道让我清醒了,继续为了那遥不可及的梦想而四处奔波,劳碌一生么?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虚幻?如果这是梦,那我以前自认为清醒着的世界,会不会也是一个梦境呢?”书生不敢再争辩了,痛苦流涕着呜咽道,“仙人,仙人,我知道,您神通广大!能不能告诉我,以前我所在的世界,是不是一个梦境?”
花小朵也有些不忍,也许美梦中的人都不愿意醒过来吧!
“你遇见的那个道士就是我师傅,你还记得那个枕头么……”
花小朵正解释着,忽然想起一事:枕头!自己的青瓷枕头呢?为什么跟从师傅修行了这么多年,自己竟然没有想起那个青瓷枕头?难道真如书生余忆梦所说,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梦境……
刚一想到此处,小朵便醒了过来。
原来,真的只是一个梦!花小朵呆呆的瞪着床边青色的藤球,那里面,是青瓷枕头的碎片。只是,只是,这也太离奇了吧!居然做了一个长达好几年的梦,还是如此的详细,现在她回想起来,各种术法的口诀还烂熟于心。可是,这些却只是一个清晰的梦境。试着捏了一个梦中学到的火球术,果然,没有半点效果!
“昼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我一直想着它有多神奇,才会做这个怪梦吧!”
顺手将“神器”藤球抛在床上。现在花小朵已经不太相信它了,也许只是个一次性用品呢。果断不再相信古代人的环保意识!
想起昨晚的梦,还有些嗟吁不已,也许自己的人生,真的只是一场梦呢。或许,自己原本就是这个大槐安国的属民,只是做了一个怪梦,到了一个有无数高楼的地方。现在醒了,却狗血的失忆了。
呼,不想,不想,面对现实吧朵朵!
今天要跟着小男生去找工作呢!不过,这儿的人都如此的古道热肠么?嗯,但愿所有人都像小男生这样好说话,这样姐就能在南街村立足了。不管怎么说,先养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然后呢,想办法学到仙法,治好自己的病,能活着总是件好事儿……
打开门,腼腆的小男生已经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倒是跟梦境里不一样。几乎都是素菜,仅有的两样荤菜,就有昨晚的烤鱼。居然没有半点卤食,也许这里的卤制品没有发展起来,这个倒是可以做为一条财路的,小朵暗自记下来。
南街村。
“这个,晏殊,你能带我找份工作吗?唉,如果没有一个好理由,家里人会打死我的!”花小朵虽然心中惴惴,还是毫不脸红的说了谎话。
小男生果然中计,开始出谋划策起来。最后花小朵拍板决定,还是到客栈里当店小二。毕竟这是唯一“要求低”的工作:客栈里的店小二不一定会术法,只要能招呼客人进来,就有提成。如果没有业绩,就只能管吃住,期间做杂役。
这个工作,大概也是最适合现在的花小朵的了。毕竟,初来乍到,能做的事儿也不多。就算是刷盘子,也得用术法来去油渍的,这才是最干净卫生的方法。
“半仙客栈,咦,这个名字好古怪!”
晏殊滔滔不绝的解释道:“这是一个著名的相士开的,据说他相命极准,人称半仙。后来攒了一笔钱,不愿再蹲街口算命,就开了一间客栈。虽然他不擅经营,但是客人们为了能够免费算卦,都来捧场,尤其是那些商人们,途经本村,总会过来住几天,询问前程。前不久,店老板汤半仙的侄子从外地游学归来,据说《武经七书》的谋略商道极为高明,便接替老板管理客栈,要扩大规模,正在招收杂役。这个工作,倒是可以一试的!汤半仙可以号称南街村人品最好的人,相信他不会拖欠你的工钱……”
两人一迈进门,花小朵“咝”的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一条长龙在楼梯上蜿蜒前行,这些竟然都是前来面试的人。看来人品果然是利器啊!一个最低等的工作,居然能吸引这么多人来面试。长龙的尽头,是二楼的一间客房,每隔一阵子,就有垂头丧气的从房里出来,同时有杂役高声喊道:“下一个!”
排队直排到太阳当头,杂役高声喊道:“时候到了,还差三个人,剩下的明天再来。”
哇,好险,正好自己就在三人之中!花小朵庆幸不已,回头冲晏殊呲牙一笑,摆了个胜利的手势。
终于轮到自己了!花小朵再次整理一个衣角,手拨弄了一下头发,轻缓而又娴静的跨过门槛,踩在地毯上,转过屏风,一张大大的案台出现面前,案台后面,一个短发青年笑盈盈的看过来。
居然是叶鹏!
“你怎么在这里?”花小朵头脑晕乎乎,喃喃呓语道。
心中却在呐喊: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叶鹏得意的站起来,指着花小朵哈哈大笑,小朵却听不清他说的什么,眼见他走向自己,花小朵想夺路而逃,却怎么也挪不动步子。怎么会这样?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却又主动找上他了,我不要看见这个可恶的人,快带我离开吧!
眼前光华如同旋涡一般,无数彩光流转。
终于,花小朵睁开眼睛。
茫然的看向四周,半晌才回过神来,是自己居住的出租房!掀开薄毯,青瓷枕头正完好无损的躺在床上,古朴的花纹拙劣的可爱。
“头好痛啊!”花小朵懒散的撑起身子,顺手扯过一张纸,啊!原来是那张体检报告,已经被自己的泪水浸的褶皱了。唉,终于清醒了么?是啊,自己一定是被绝症打击到了,才会想着有一个仙侠的世界,那里可以治好自己。可是真的只是一个梦么?难道大槐安国只是一个梦?姜大叔是假的?晏殊也是假的?香楠山是假的?
咣咣咣!
薄铁皮门被震的掉了一层铁锈,外面有人正敲着自己的门。
“这是……”
花小朵似喜似忧,面色古怪,不过她却不知道该不该开门。会不会,自己一开门,然后发现外面站着叶鹏?然后,自己跟他吵起来,打碎了青瓷枕头?然后呢,会不会如梦中所见,自己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大槐安国?
对了,枕头!
花小朵扑到床上,抱起青瓷枕。顺着缝隙往里面看,看看那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字。缝隙很小,小朵眼睛都酸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梦里,自己无意中摔碎了瓷枕,才去了另一个世界。那么现在呢,要不要把枕头摔在地上???
外面的敲门声更急了。
花小朵捧着青瓷枕头,犹豫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