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正午,原本发呆的程水山忽然瞳孔一缩,像是知道了什么事情。
“爹,你觉得杨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程父停顿了一下问,大人的心思毕竟和孩子不同。
程水山再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隔壁杨姨家的院子,大门没有关,谷物还在晒着,鸡还在啄食,程水山又看着远处的山头叹了口气,嘴里絮叨着“好人”、“活着”什么的。
这孩子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程父也没太在意。
傍晚,程父得知邻居也就是白天所说的杨姨上山挖菜摔死了,说是几十米的山崖掉下来的。
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呢......
程水山坐在院子里,左手撑着下巴,用右手去抓打在身前的月光,他知道,如果他爹再要打他,没有人来给他求情了。
后来,程水山十五岁,村子里进来一辆大汽车,气派的不得了,几乎所有村民都来村口围观,程水山也不例外。
见到这么多人围观,汽车的车窗降了下来,里面的人热情的和村民们打了招呼,有的村民惊呼,有的村民恍然大悟,夹在人群中的程水山认出这是前几年联系远方亲戚而离开村子的一户人家,现在也挣了不少钱,在城里买了房子车子了,算是衣锦还乡吧,说是要给家乡投资,搞建设。
人群拥着汽车去了村长家。
“村子会变成什么样呢。”程水山站在原地思考着,但根本没有想象的空间。
想的心烦,程水山揣着兜离开。
正好迎面碰到几个同龄的孩子路过。
几个人看到程水山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
“喂,你们去过城里吗?那是什么样子的。”程水山问。
几个人摇了摇头。
程水山招手让他们离开,几个人连忙跑了,他们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前些天的一件人尽皆知的事情。
那天,程水山去邻村日常溜达,结果在玉米地里碰到了邻村村长的儿子张勇,而且碰到的时机并不合适:张勇正和村子里的一个有夫之妇偷情。
程水山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要走,结果被张勇拦下。
“喂小子!你,你不能跟别人说!”张勇语气慌张的说。
“说什么?”
“你......刚刚你看到的,你不能说出去!不然老子......”张勇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威胁住这个少年。
程水山点了点头,之后就要走。
“你什么意思啊!”张勇看着离开的程水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提起裤子跑回了家。
程水山倒不在意那些,天道循环,恶邪自有报应。
傍晚,溜达结束的程水山打算回家,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张勇,以及随他一同前来的五个青年,这些人各持武器在手里不停掂量着,恶狠狠的看着独自一人的程水山。
“借过。”
五个人拿着武器挪了几步将程水山包围在内,很明显,他们是故意来找他的。
“小子,我......”张勇刚开口。
“我说过了,你跟赵钢媳妇偷情的事情我不会往外说。”程水山此话一出张勇脸都绿了,五个青年也都面面相觑,他们只是来帮村长儿子打架的,没想到得知了这么爆炸性的新闻。
“你......我......”张勇汗都掉下来了。
“还有别的事吗。”
张勇牙都要咬碎了。
“给我揍他!”
程水山想撞开一个看起来比较瘦的青年跑路,结果被一棒子打倒在地,紧接着开始了长达三分钟的拳打脚踢。
这几个村子地处偏僻,根本没有公安局,说难听点连法律都没有,基本上谁横谁就是老大。
打了一顿之后按理说也就行了,但张勇却被害怕冲昏了头脑,他要让程水山给他跪下,求他放过他。
程水山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坐起,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血,表示那不可能。
又是长达一分钟的拳打脚踢。
张勇像疯了一样,就要程水山跪下求他,程水山死也不肯,其他五个青年对视一眼,心想赶紧依了张勇得了,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小子,跪下求一声我们勇哥,这事就算过去了。”
“是啊是啊,别不识好歹啊。”
但不管是打还是劝,程水山就是不跪。
“我双膝只跪死人,怕你承受不住。”程水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说,眼神中充满了冰冷。
“草,你吓老子呢?”
“让他给我跪下。”张勇此话一出,两个青年按着程水山肩膀往下压,但程水山身体虽然瘦小却有股死劲,两个人再使劲按也按不下去。
看到这样子,其他三个青年连忙过来,掰脚的、按腿的,最后五个人同时使劲真是强行的把程水山按在地上双膝跪下。
双膝刚跪下,原本安静的傍晚打下“咔啦”一声响雷,吓的几个青年身体一颤,紧接着又是一声响雷,这雷声之巨响,在村子里生活了八十多年的老人都没听到过这么响的雷声。
张勇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程水山,心中原本应该是会很高兴,可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很是惶恐,这是为什么呢......
程水山叹了口气,暴雨倾盆而下,张勇跟几个青年大步跑了,剩下他自己缓缓站起身,踉踉跄跄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从浑身上下的疼痛中醒来的程水山穿上衣服走了出去,从几个大婶口中得知张勇昨晚死在了家中,没有受伤也没有发病,算是暴毙。
几个大婶更是越说越邪乎,程水山也不打算听了,叹了口气离开。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和程水山打架的人都会像张勇一样死掉,大人倒是不信,可这帮孩子信的很,以至于刚才那副样子。
在村子里待了十五年的程水山现在对所谓的“城里”充满了好奇心,甚至想现在就去一探究竟,但也只是想想。
程水山难得对一件事这么感兴趣。
算了,反正也想不出个什么来,干脆去看看那大汽车好了,心想着脚也动了起来,心中满怀欣喜的来到村长家门口,那大汽车真是“熠熠生辉”,在程水山看来是的,他也想拥有一辆
正仔细看着,忽然发现车后有个人,好像不是人,那是阴间的人!不知道在做什么。
“你干嘛呢。”
那阴间的人吓了一跳,立刻消失在程水山眼前。
程水山心中思考着,而此时村长家门也开了,衣锦还乡的那户人家走了出来,程水山装作溜达的样子笔直的向对面走去,回头一瞥,看到这一家人头顶冒着黑光,这一下,让程水山心中大惊:这神采飞扬的的一家人居然都是将死之人!
站在原地,少年愣了,久久未动。
他看着一家人开车离开,驶向村口。
他知道了,但他无法改变。
程水山低着头揣着兜,漠然的回家了。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们无一不讨论着村子要致富、建设高楼大厦的事情,连小孩都在兴高采烈的说着,但程水山摇着头回到家,此时此刻只有他知道,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再后来啊,程父要去帮隔壁村子盖房子,清早和儿子告别,看着父亲的背影,程水山流着眼泪给父亲单膝跪下,也是十五岁这年,程父去世了,家里大部分的钱用来给父亲办了丧事,之后程水山一个人彷徨的走在村子里,吹着冷风,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该干什么了。
原来,这程水山虽是人身却拥有着超乎寻常的能力。
他能看到即将死亡的人的异象,而且有着和阴间人沟通的能力,很多人将死之时不愿离去,强吊着一口气,这时候程水山就会装作不经意的路过这些人的家门口,在门口说上一句:阳时已去,阴时当归,说完后基本上大部分人都会合上眼睛安然离去,不过有些人执念太重或者想着能不能侥幸存活时,程水山就会在远处或者合适的方向对将死者单膝跪下,虽然我们无从得知程水山到底是“什么”,但只要被他单膝跪下的人,不得不离开阳世,前往阴间。
若是程水山对人双膝跪下,那这个人必死无疑。
十五岁这一年的年末,大雪纷飞,寒冷无比,孤独生活的少年苦涩的烧着柴火,呆呆地看着火光,听着木头燃烧的“啪啦啪啦”声,感受着火焰映在脸上的热量,他像往常一样发呆,父亲走后,原本就不爱言辞的他变得一言不发,一个人孤独而默默的活着。
险些没有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春回大地时,一位道士路过村子,恰巧看到眼前的院子里坐着一个少年,便开口表示想进屋休息一会,喝些水,程水山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这道士可不一般啊,乃是紫霄派的真传弟子,三十岁后一直游历四方收有缘人为徒。
他手指一掐眉头一皱,算出了前文大致的内容,难免叹了口气,随后开口,坦言要收程水山为徒。
其实程水山也不懂什么道教,师徒什么的,只是家里确实没什么钱生活了,再者自己也很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于是爽快答应,至此,程水山才真正意义上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得知程水山只跪死人的事情后,道士让他进行了简单的拜师礼,一声师父,一声徒弟,这也算是礼成。
中午,程水山简单收拾了行李,与师父离开村子,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