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龙啸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一座假山出神,颀长的身子透出无言的落寞。
贾千千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猛的大喝一声:“嗨!”也许是太出神了,龙啸竟然难得的身子震动了一下,随即他转头过来,见到贾千千笑得无比灿烂的娇颜。
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如一阵轻柔的春风拂过,通体暖洋洋的。贾千千,果然没有失信,真的来了。
“在看什么?”贾千千也歪着头往窗外看。
“没什么!”龙啸转身回到书桌前,开始收拾那终于抄完的《金刚经》。
“龙啸,我们是不是到皇陵里去祭拜啊?”
龙啸以前都是在别院供奉母亲牌位的屋子里祭拜,现在见她如此问,突然就想也许是该到皇陵里去祭拜了,至少,该把她带给母亲看看。
嗯了一声,继续收拾东西。这时小德子端着早餐进来了,一碗香米清粥,几个灌汤包,一碟酸辣鸭爪和两个五香卤蛋。贾千千欢呼一声,兴匆匆的接过来,顺手就放在龙啸的书桌上,然后将椅子拖过来,开始毫无形象的踞案大嚼。倘若是别人,龙啸恐怕早就将他拖出去喂狗了,可这敢把他书桌当饭桌的人偏偏是贾千千,因此他不但没生气,还自动的把桌子上的东西往一边挪,给她腾出地方。
最熟悉了解龙啸性格的小德子只能在心里感叹:问世间情为何物,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龙啸对小德子吩咐道:“将祭拜的东西准备好,等会去皇陵。”
小德子领命出去,去准备香烛纸钱供品等。
贾千千用手抓着酸辣鸭爪,吃得津津有味。龙啸这一天照例是不吃东西的,此时见贾千千如此吃相,对他简直就是折磨,偷偷的咽了一下口水,将头扭到一边。
待贾千千吃饱喝足了,龙啸才带着她,乘坐两架马车往皇陵而去。
大琰国的皇陵在京城北郊。按照大琰国的律法,嫔妃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的,但永安帝因为对懿贵妃之死心存愧疚,便将她葬在康颐皇后的陵寝旁。
马车行至陵区的正南面,在陵园的正大门处,左右各有一块石碑,上刻“官员人等至此下马”字样。马车停了下来,坐在马车前的小德子立即吩咐守陵的兵卒拿来下脚榻,让大皇子和贾千千下车。
贾千千跟在龙啸身后走进皇陵,一路上不住的左顾右盼,暗叹这皇家陵园果然是气派非凡。
走到供奉懿贵妃牌位的大殿前,竟然见到永安帝身边的小太监立在大殿门口。小太监见到龙啸,慌忙过来行礼,低声道:“皇上今天私自来祭拜懿贵妃了,就在里面。”
龙啸微怔了一下,没有吭声,仍然脚步沉稳的走进大殿。
大殿内,永安帝站在懿贵妃的牌位前,望着那牌位出神。龙啸走过去给他行了个礼,没有开腔。贾千千见到永安帝,想起他无缘无故就把自己罚进浣衣局,害得自己被人欺负,弄得大病一场,心中有怨气,因而一声不响的退了出去。
龙啸跪在懿贵妃的牌位前,默默的将手抄的《金刚经》焚烧掉。永安帝看了看他,也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出了大殿。
贾千千正在大殿门口四处张望,没提防永安帝出来了,躲避不及,只得跪下行礼。
永安帝见龙啸竟然把她也带来祭拜了,突然开口说道:“跟朕来。”
贾千千不知皇上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又不敢违抗,只得忐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后。
永安帝带着她来到康颐皇后的陵寝前的大殿里,抚摸着康颐皇后的牌位,声音低沉的说道:“这个女人,便是朕最心爱的女人,朕本想和她一夫一妻,白头到老的,谁知她早早的就抛下朕走了,若朕不是皇上,也许这一生都不想再娶女人了,可身为皇上,太后和文武百官的施压,作为一个皇帝的责任,让朕不得不广纳嫔妃,让子嗣兴旺。宫里所有人都知道朕看中宠幸的妃子,都或多或少的有皇后的影子,也都明白朕一直对皇后念念不忘。可极少有人知道,其实朕所爱的皇后,根本就是迫不得已被逼着嫁给朕的,她心爱之人根本就不是朕。尽管朕对她百般宠爱,她却一直是郁郁寡欢,最终早早的去世了。”
贾千千听到这里,已是呆了,她没想到这个相貌威严,天威难测的永安帝,竟然在这儿对自己说出了这么隐秘的心事。又有谁知道那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女子,竟然是伤心人别有怀抱。而永安帝明知道她不喜欢他,依然爱得那么深,这份情,的确也让人感动。
永安帝似乎沉浸到回忆中了,停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朕的儿子中,龙杰和龙啸的痴情最像朕了,他们都是那种只要认定了,就会爱一辈子的人,所以,你该知道,如今朕的两个儿子都在争夺你,那后果将会怎样。不管你选择了谁,对另一个都是伤害。朕对龙啸一直心存愧疚,所以私心的想他能如愿以偿,而且以他的性格,确实也很难有让他接受的女人,可你如果不喜欢他,也许朕和康颐皇后的悲剧,又会重新上演。”
贾千千不知说什么好了,自己在永安帝眼里该不是红颜祸水了吧?一向口齿伶俐的她只能讷讷的说道:“那么,皇上的意思......”
永安帝望住她: “如果你能容忍龙啸的性格,就嫁给他吧,至于龙杰,他性格开朗一些,更能从打击里走出来。”
贾千千低下头, “可我对龙啸只有同情,没有爱,跟他过一辈子,对我岂不是也是一种折磨?”
“这世间多的是无爱而过一辈子的夫妻。”
贾千千抬起头,“可皇上刚才不也说了,也许皇上和康颐皇后的悲剧,又会重演。”
永安帝喟叹一声,“你和皇后不同,皇后是一个温婉娇弱,多愁善感的女子,她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才导致抑郁成疾。你的性格开朗大方,整个人也精神旺盛,活力四射,你更能适应任何环境的。你和皇后唯一相同之处便是都不爱荣华富贵。”
“皇上错了,我这人其实很固执的,若是勉强我嫁给龙啸,只怕会日日吵架,也许哪天触怒他了,会被他一怒之下打死的。”想起在京城外龙杰偷了权杖跑了,她顶撞他,他不也是想掐死她么,虽然她不怕他,但她也不敢保证哪天真的触碰了龙啸的逆鳞,而丢了小命。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陪他来这里?”永安帝的神情开始有发怒的迹象。
“我只是把他当朋友,他没有一个朋友,我想让他不太寂寞,想让他脱掉冰冷的外衣。”
永安帝冷笑一声:“你太天真了,男女之间是不可能有友情的,若你不想嫁给他,那最好离他远远的,或者让他恨你,不再牵挂你。”
贾千千又说不出话来了,是的,自己不爱他,何苦还要来发挥同情心招惹他,何况自己已经答应了龙杰,只要他能让永安帝和雅贵妃同意,自己就嫁给他,若是还和龙啸纠缠不清,对他们两人都是伤害。
“谨遵皇上旨意,民女这就离开。”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往外跑。
“呃,你。。。。。”永安帝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沉不住气,想到什么马上就去做,自己还没和她聊完呢,她倒跑得比兔子还快。
龙啸将经书烧完后,见贾千千没有进来,以为她不敢见到父皇,躲起来了。原本想让她给娘亲上一炷香,让娘亲认识一下自己选定的妻子,如今因为父皇的出现,只好作罢了。
待他祭拜完,出来四处寻找时,才知道千千已经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皇陵。等他回到府邸,发现贾千千也不在府邸,而是回了她家,想到她曾说今天要陪自己一天的,偏偏还是失言了,脸色又变得阴沉无比了。对小德子吩咐道:“你去给吏部侍郎贾大人送一份礼,恭喜他升官,同时也提醒他不要忘了曾经答应我的事。”
小德子来到贾千千家里时,正赶上龙杰又过来了,贾千千正和他有说有笑的。贾千千见到小德子来了,不由得心虚起来。唉!被永安帝的话吓到了,也顾不得自己的承诺了。只得讪讪的和小德子打招呼,问他龙啸可有回来,她一声不吭的跑了,他可有生气。
小德子眼珠一转,说道:“主子没有生气,但他很失望。”
贾千千只得不好意思的顾左右而言他。小德子见到贾斐文,送上礼物。
贾斐文又是高兴又是惶恐的接待了这个大皇子的人,小德子最后说道:“主子让奴才转告贾大人,别忘了您答应过主子的事。”
贾斐文顿时结巴了,这个这个了半天不知说什么好。当初为了脱身,也为了贪恋大皇子能带来的荣华富贵,和夫人一起答应了他,如今另一个更好的人选就在这里,叫他怎么说的出口。
偏偏龙杰在一旁问道:“贾大人,你答应皇兄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