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留夕趴在图书馆的枫木桌上,金色的暖阳被叶子细密婆娑的凤凰木几经分割后透过剔透的玻璃窗洒落在他身上,他较浅的发色在阳光中便成了浅棕色。纹理交错且颜色协调统一的桌子散发出极淡的木香,图书馆内没有什么大的声响或谈话声,这里的一切构成了江留夕心中最理想的入睡环境。虽然这所学校的课程安排得还挺合理的,但他一点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教室里。通过人脸识别进入图书馆后如果没有出去就可以被默认为在图书馆学习而不用去上课,这项规定可以说是江留夕在这里最喜欢的存在了。唯一一点不好就是吃饭问题不容易解决,图书馆内不设有自动售货机,他又不想去饭堂吃饭所以他一般都是睡到放学然后再去饭堂吃饭。筑流阁是离图书馆最近的饭堂,里边的菜式味道不错所以他一般都会在那儿用餐。他最喜欢的菜就是各种做法的丸子,想了想待会儿要吃些什么菜,他不由地感到了些饥饿。
慕艳的心绪有些杂乱,她总是不由地想起冉柔娴说的那些话。她并不完全认同冉柔娴的话,但她心里隐隐又觉得对方的话有些道理。她强迫自己去记住的究竟是慕降还是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呢?她和他之间是不是只是因为长久以来习惯了的陪伴才会产生对彼此的偏执?这些答案很重要又好像不那么重要,她很想弄清楚自己对慕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另一个当事人已经无法出现了。慕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从一排排整齐的书架间走过。图书馆是为数不多的能让慕艳感觉到放松的地方,寂静的空间以及因岁月转变而从浅淡到浓郁的书卷味能让她更加理智地思考。有的时候她甚至感觉书架上那一本本的书仿佛是有生命的,它们和她在同一空间里呼吸。
慕艳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名字是她所感兴趣的书然后向着她常坐的那个位置走去。慕艳远远地看到那个位置上趴着个人便拐弯走向了另一个空桌。哪怕经常坐在那个位置她也不会觉得除了她之外不应该有人坐那儿,不过在知道那个脸埋在手臂间的人是四个玩家之一后慕艳心情就更差了。就算知道这不是精心安排的巧合她也总感到有些烦躁。那种烦躁并不是针对四个玩家,她也不知道具体该如何描述它,她只知道自己不想任何人以任何身份出现在自己身边。她可以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关心,她可以的……
慕艳拉开椅子然后坐下,因为图书馆所有椅子的腿都做了减噪处理所以整个过程没有一点声音。她并没有立刻翻开书阅读,她端坐着陷入了思索。最开始不论是慕降还是她都没有另一个选择,当更好的人选出现时她心中对慕降的感情会变化或转移吗?慕艳笑了一下,她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果有一份伸手可触又与慕降对她的温柔类似的存在出现,她的内心会给她一个答案。封迟光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她很想知道她的感情能有多坚定。慕艳的手指轻轻拂过书封面上的纹路。如果我因为有了另一个更好的选择而放弃了对你的喜欢,那么慕降我真的没法说服自己我是爱你的……倘若我连你也不爱那么还有我真正爱着的人吗?倘若连我自己也不确定我是否爱着你,我又该如何从回忆中找到你也爱着我的证据呢?
【警告:颜值超过标准值的人出现。】江留夕的手指动了动但他并没有改变伏在桌子上的姿势。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提示消息呢。因为出现的地点就那么几个所以他碰到的人十分有限,那么久以来警报一直没响过,他还怀疑过是自己把标准设得太高了呢。江留夕在确定好对方的方位后无声地调整了一下趴着的姿势,通过图像传输他看到了和他隔着重重书架的女孩。仅仅看了对方的脸一眼他就关闭了图像显示,不是因为对方的容貌不够好而是对方看着就属于外表安静又心思细腻的那种类型,那种类型的女孩子可能容易被追求到但她们的感情不浓烈而且情绪变化没有具体的依据。你的一点点疏忽可能就会让对方安全感降低从而导致对方对你的喜欢程度下降。追求那样的人不会很难,因为总是独处所以她们的内心是渴望温暖的,但想要对方爱你爱得很深就是十分困难的事了。江留夕可不会自找麻烦,与其小心翼翼地维系一段脆弱的感情还要时时照顾对方敏感的小心思,不如等着别的女孩子来喜欢他。没一会儿江留夕又打开了图像显示,不为别的,只因看着她挺养眼的,况且他之前睡多了现在反而不困。
凉薄看着慕艳又翻过一页书终于忍不住道:“慕艳那个人一直在看你。”因为江留夕不是正常定义上的偷窥所以凉薄开口前换了个词。或许慕艳不会在意没有暴露出的注视,但他却不想江留夕一直盯着慕艳。
“凉薄,你作为慕元的个人终端具化是不是已经有了为他牺牲一切的觉悟呢?”慕艳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目光落在虚空之中仿佛在和他对视。
“是的。”凉薄忽略掉那点异样,坚定地答到。
“所以他对我的一切包容只是因为既定的指令吗?他曾是我最想得到的。哪怕付出一切,哪怕惹怒身边的每个人,我都不想失去他。我可以为他编造谎言,为他忍饥挨饿,为他忍耐疲惫,我做的一切都是出自于我自己的意愿。他竟然有可能只是因为程序的最初设定才对我不同的吗?怎么可以呢?这……不公平呀。”慕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无法接受慕降对她没有爱,如同她接受不了自己不爱他一样。她可以验证自己对慕降的感情,可是她又要怎么证明慕降对她的呢?
这次是慕艳难得对他真情实感地倾诉,可凉薄却无法轻易开口安慰。她所提到的都是他无法知晓的事,哪怕慕艳没有提及具体的事但凉薄能感觉到慕艳为那个人所做的并不少。他能包容慕艳的所有却无法理解她对那个人的不同。
慕艳没有得到回应并没有觉得异常,她和他对话最终不以沉默作结的时候很少。那种陌生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消失的。慕艳有时还会想,自己在凉薄面前有多少成分是伪装呢?即使没有确切的解答,但她知道自己在凉薄面前不是没有伪装的。她不知道凉薄和现实的联络有多频繁,所以她总是装作没有底牌的样子。她和他的立场并不对立,但不代表她和他能建立起亲密无间的合作伙伴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