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心里一虚,祖母这般聪明,大概是猜到,绿佩的事情是她做的了。
“好。”叶青应声,跟在孙嬷嬷的后面,来了寿安堂。
寿安堂角落里的银杏树叶子,已经开始黄了, 秋风水果,沙沙作响,吹落了一地,叫人莫名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还没靠近屋子,在院子里,远远的便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阵的闷咳。
“咳咳咳……”
“祖母这是怎么了?”叶青拧眉问。
“近来,天气寒凉,府里又出了这些事,老夫人便生了肺火,咳嗽了,二少夫人放心,已经叫李大夫看过了,没什么大事。”孙嬷嬷低声道。
叶青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盛老夫人头上绑着一个土褐色镶朱橙宝石的抹额,脸色有些疲惫,靠在暖炕上。
瞧见叶青来了,对着一旁的暖炕拍了拍,“青儿来了啊,来,坐。”
叶青笑了笑,牵着裙摆,坐了上去。
“祖母,您身体还好吧?”叶青有些担忧。
“有什么好不好的,一把老骨头了,好也是这样,不好也是这样,难不成还能再活个几十年?”
“祖母,你不要说这样的话,青儿可是难得遇到一个疼爱我的长辈。”
这句话,叶青说的是真的。
前世她没有遇到过,这辈子在叶家的时候没有遇到过。
她还想多感受一下,被人宠爱的滋味。
盛老夫人伸手摸了摸叶青的头,“好,那我就再多活个十年二十年,就疼我们家青儿。”
说了一番话。
盛老夫人只字未提绿佩的事情。
叶青却自觉的低下了头,柔声道,“祖母,我和您老实交代吧,绿佩,是我让朔风偷出来,送到外面去的。我瞒了您。”
“我猜到了,你是觉得嫣然小产的事情有问题是吧?”盛老夫人问。
叶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总觉得,虽然绿佩有错,但不至于十恶不赦,才十四岁的年纪,若是直接被打死,有些可惜,祖母……你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圣母,其实,我也唾弃自己心软。”
在这深宅大院里,若一直这样心软,可是会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盛老夫人好笑的摸了摸叶青的脑袋,“怎么会呢,你经历这么多事情,还能保留一份善心,很难得。这人和畜生的区别,便是这人性尺度,若丝毫没有人性,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你也并非那种蠢笨的相信别人,你在自保之余,还有余力存有善心,是很难得的。”
这些时日,叶青一直在怀疑自己,做了这么多,和本身性格有悖的善事,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多管闲事,现在 总算是豁然开朗。
还不等叶青说话,盛老夫人继续开口。
“其实,青儿你知道么?众生皆苦,唯有自渡,这世道,是男子的世道,所有的条条框框,都利于男子。女子在男子夹缝中求生存,不但要受男子得压迫,还得受女子压迫。不论是绿佩、还是柴兰、还是嫣然,她们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我活了大半辈子,见了太多这样的可怜人,因为一时之欲,断送自己的一生。”
“她们是有错,可最开始错的,是她们么?是这个利于男子的世道罢了!”
叶青诧异了一下。
这一番话,若是放在现代,都是冲击人心的,更何况是古代。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世人对女子,抱有太多偏见,虽然现代已经好了许多,但仍旧存在。
“祖母,你说这些……做什么?”叶青怕盛老夫人忧思过滤,打断道。
盛老夫人浅笑一声,“没什么,只是忽然感慨罢了,你近来,生意可好?”
“暂且稳定吧,奶茶铺子现在每天都能盈利二两银子。”
“嗯,不错,等着开春,你便跟着我着手一起看看茶厂的事情吧。”盛老夫人道。
叶青摇了摇头,“祖母,现在有花姨娘了,家里的生意,就交给花姨娘吧,我还是喜欢自己去外面找生意去。”
“可……”
二人说话之间,花姨娘走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面含着笑意,儒雅且温柔。
“老夫人同二少夫人在说什么,瞧着脸上,都笑着呢。”
“这是我自己做的糕点,你们尝尝。”说着,花姨娘从食盒里,将糕点端了出来。
鹅黄色的糕点,闻着便有一股子桂花香,一层层的垒起来,像一个小宝塔。
“这是什么?”叶青眼睛一亮。
“鹅梨桂花酥,你尝尝。”花姨娘捏了一枚,送到叶青唇边。
叶青接了过来,咬了一口,软糯苏香,好吃的很。
“花姨娘,你收可真巧。”
花姨娘又捏了一枚,送到盛老夫人唇边。
盛老夫人笑了笑,“我就不吃了吧,李大夫让我不要吃太甜的。”
“没关系的老夫人,我没有放糖,就是鹅梨原本的香味,您咳嗽,吃一点,对身体好呢。”
架不住花姨娘盛情难却,盛老夫人还是吃了。
说笑了一会儿,叶青回了扶摇居。
过了一段闲暇的时日,秋闱到了。
叶嫣然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提出了要和盛孔祥一道进京赶考。
盛孔祥听说叶嫣然竟有叶嫣然陪同一道进京,顿时有些不爽,也要拉着叶青一道。
叶青直接以要顾着生意,没空去,给拒了。
怀庆州府的码头。
盛家的船停靠着,一应吃穿全部装了箱子,搬上了船。
盛颢、花姨娘和叶青来送行。
盛老夫人因为天气又凉了一些,所以咳嗽又有些重了,便没有来。
眼看着船快要开了,盛孔祥还拉扯着叶青的衣袖,不肯松开。
“确定不跟我一起去京城么?”
“不去。”
“确定不去?”
“真不去。”
“我想要你一起去。”
“不行。”
“……”
如此拉扯了好一会儿,叶青沉下了脸,“我要顾着铺子里的生意,祖母的身体还不好,我怎么能跟你一道去呢?我若是去了,祖母的身体,谁照看?”
“不是有花姨娘么?”
盛孔昭小声嘟囔着。
呵,别人家的娘子,相公要出远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要跟着,哭卿卿的。
他家娘子倒好,就差敲锣打鼓放鞭炮的欢送他走,好像有他在跟前,阻止了她发财似得。
不用怀疑,把“好像”去掉,他家娘子就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