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战上医院之后,陈跃阳带着部下匆匆赶回营地。一路上山道泥泞不堪,雨势又滔滔不绝,几乎是走一步滑一步,他的脸色却不像来的时候那般阴沉。人都是有气场的,那个黑丛林特遣队的马成龙,很能够影响身边人的斗志。陈跃阳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嗜杀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才成造就成今天的马成龙呢,他真的感到很好奇。
包括这次自愿调松山,许多事情都超乎了自己的相像之外。
滇西战局似乎只存在初期阶段的乐观,而松山久攻无果,第11集团唯有分散兵力,迂回对龙陵城进行包抄夹击。从边境地带、芒市战略据点,以及腾冲战场上抽调回援的日军第56师团各部,迎头拦上阻截,双方在龙陵周围山地展开激战。
日军炮兵的强大火力将第11集团军阵地炸成一片火海,硝烟和黑雾遮天蔽日,隆隆的炮声连怒江东岸都清晰可闻。阵地点后期,发起冲锋的日本兵与中国士兵展开白刃战,雪亮的刺刀在人身上捅进去穿出来,随处可见浑浊的血泊和抽搐的身躯,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惨烈无比。
第11集团军暗渡陈仓不能,背后的松山却依旧像钉子一样梗在滇缅公路的咽喉,后勤补给也完全断绝,除了最原始的人背马驮之外,再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能把军需品送上湿滑泥泞的山道。雨季的到来让形势变得更加严峻,无数伤员都躺在潮湿的战地医院甚至露天战壕里,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又没有办法及时被送后方。中方重炮部队被阻止在松山附近,前线弹药消耗巨大且补充困难,火力上的劣势使得指挥官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冲锋,就算勇于进攻的第2军新39师也基本上被拼光了,师长也壮烈殉国,整个71军伤亡惨重。
远征军的指挥部自然清楚,打通滇缅公路松山段才是整个怒江反攻战的关键所在。松山若是被拿下,则意味着后后勤线从此畅通无阻,大批援军将长驱直入北缅。而如果松山固守不破的话,龙陵日军一旦突围,必将会和芒市、遮放、畹町、八莫等地重兵增援突进到松山,到时会向毫无倚仗的中国军队当头压下,中方到时毫无倚仗,正面江防有瞬间被日军土崩瓦解的可能。到时前无进处后无退路,龙陵城外的数以万计的中国大军将重蹈1942年入缅远征军覆辙。与此同时,围攻腾冲日军148联队的中国第53、54军腹背完全暴露,从而导致远征军整条战线崩溃,怒江天险无兵可守,战略后方的大西南腹地将彻底洞开。
71军新28师在松山的消极表现,让如坐针毡的远征军指挥部再也没有选择,总司令满嘴都是火烧火燎的大泡,只得将远征军总预备队新编第8军拉上战场。而第8军还没有完全进入预备状态,兵力极其分散:下属103师在祥云为美国飞虎队的飞机站岗;82师在怒江对岸布防;荣誉1师的1、2团攻击至松山后面十多公里的镇安街,以求彻底切断松山守备日军的退路,而3团却滞留在东岸百余公里外的保山机场,全军拉开了长达500公里的一条线。如此仓促的调兵遣将,无疑将远征军指挥部正深陷的窘境表露无疑,临危受命的是何军长。很快就发生了在前面所述的一幕幕。
提到第8军,就不得不提及其王牌部队......荣誉第1师。1938年2月荣誉1师在湖南浏阳成立,由第29师荣誉团、第190师荣誉团一部、湖南保安荣誉团及第50师荣誉队改编而成。国军行伍中,伤愈归队的军人被称为荣誉军人,整整一个师都是各个编制中调集而来的老兵,而且还都是半只脚曾经踏进过鬼门关的那一种,可想而知,这支部队的战斗力有多么强悍。抛开丰富的作战经验不谈,光是老兵们身上那股身经百战出生入死的气势,其他部队是无法比拟的。
1939年11月荣1师参加桂南战役,当时在师长郑洞国的率领下血战昆仑关,攻坚战中连克仙女山、老毛岭、万福村、罗塘和411高地等,戴安澜的第200师随时攻占日军653、600两个高地,为国军攻占昆仑山阵地立下汗马功劳。
其后,日军飞机对411高地狂轰滥炸,步兵大举进攻,荣1师一个团加一个营,战到最后仅剩一百多个人坚守阵地。在日军无数次卷土重要的进攻下,有些荣誉1师的战士被飞机炸断腿脚的,身上绑满手榴弹顺着山坡往下滚,硬是把敌人冲锋线炸的止步不前。
次日一早,荣誉1师另两个团由其他阵地来增援,一看411高地上的惨状,一下子人人都红了眼,竟举全部剩余兵力组织反攻,激战了一整天,双方死伤难以计数。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日军被彻底打寒了心,就此止步不敢再向前进攻,等到杜聿明调集200师主力及新22师1部前来411高地,日军终于抵挡不住败退九塘。
几乎被打成空架子的荣1师撤出战斗后清点伤亡,连排级士官竟然找不到一个活人,惨烈程度为桂南战役各参战部队之首。虽然桂南战役的最终结局令人遗憾,但自此以后,提及荣1师的名头,无论是湘军、川军、桂军还是中央军,都会伸出拇指赞一声:“牛X”,没有不服气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虽说后来荣1师补充兵员,几乎来了一次大换血,但这种好勇斗狠敢打敢拼的悍劲,却完完全全地保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