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营长，有一件事我很奇怪，那就是为什么我的指挥所，没有被人偷袭？”足足十几分钟后，李副军长才放下望远镜，头也不回地问。
陈跃阳一脸尴尬，支支吾吾不敢回话。李副军长是他最尊敬的长官之一，这种尊敬跟身份地位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军人对军人的仰视。有些人未必要生的牛高马大才有威慑力，李副军长比陈跃阳矮了近一个头，此刻他的背影却有着让后者透不过气来的感受。
“跃阳，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几个日本兵就把阴登山搅得天翻地覆，营部炸了先不谈，你要是没有了命，让我怎么跟你父亲交代？”李副军长淡淡地说。
“我愿意领罚。”陈跃阳低下了头，他知道无论事情是对还是错，眼前这位长官向来不喜欢善辩多言的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视为一种极度刚愎的表现，但毫无疑问，李副军长当得起这份刚愎的。
“叫你过来，倒不是要罚你，如今松山一线部队这么多，要是每个犯过错误的军官都跑过来受罚，我又怎么忙得过来。”李副军长若有所思地望着山上良久，才再次开口。
“我来松山也有些天了，一直在看，看地图，看实地，多少我也能看出一点门道。日军在松山没少花心思啊，松山顶峰是主阵地，阴登山、滚龙坡、大哑口、黄土坡构成独立据点，互为犄角。堡垒群结合松山南北山地，每个据点在制高点构筑一个或两个主堡，旁边再有若干个子堡，阵地前面又有侧射潜伏小堡，用交通壕连接，防御工事深入地下。大小堡垒又有掩盖之工事，不管是飞机炸弹，还是轻重炮弹都很难形成破坏。火力方面，日军主堡有重机枪，子堡及侧射堡里有轻机枪，交通壕里有步枪、枪榴弹、掷弹筒，主堡后又有迫击炮。近距离交火用冲锋 枪、手 榴弹、交通壕使用各种直射、曲射武器，在阵地前编成密集的火力网，再加上设置铁丝网、鹿砦，铺设大量地 雷陷阱，接近堡垒是非常困难的。很明显日本人想要打的是长久战，阵地里铺水管和照明设备的以前在哪儿见过？这回我可以说是真的开了眼了。有主计划编成阵地，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他们的工程师不是等闲之辈啊！跃阳，你我也算是黄埔校友，说说如果3营要打松山主峰的话，你准备怎么做？”
“71军不是白给我们铺路的，现在既然打下了一部分阵地，我们知道鬼子怎么防怎么打，倚仗的是什么，心里就有了底了。世叔，你说日本工程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修筑了松山阵地，我觉得我们也可以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将它打下来！地堡修的再扎实，也架不住炮抵到跟前轰，炸 药塞到里面去炸！先拆了工事是主要的，王八要是没有了壳，那就是一块肉嘛！”
“嗯，你小子还算是有点小聪明，我把150重炮群从江那边调过来了，正是力求精准的意思，美国顾问也提出要贴近炮轰。炮兵阵地移至阵地近处，大炮直接命中后一点多发，达到纵深摧毁效果，迫使鬼子退守下层掩蔽部，步兵到时就可以突进，再动用火箭 筒和火焰喷射 器，将鬼子彻底消灭于堡内。”李副军长说到这里，转过头来看了看陈跃阳，一又狭而深的眼中尽是严厉，“日军阵地坚固，我方火力弥足珍贵，可现在倒好，被鬼子摸到炮兵阵地炸了几门炮，而且他们还从你眼皮子底下跑了！”
“报告长官！”一名副官急匆匆跑来，见陈跃阳在场，便贴近李副军长身边，躬身低语了些什么。
“晚上刚被人炸了炮，我还没有治他个警备不严玩忽职守的罪名，现在又把自己的突击队炸死了一大半？”李副军长皱了皱眉头，冲副官挥挥手，“传我口令，就地枪毙！”
陈跃阳吓了一跳，知道这是要枪毙炮兵团长。眼看着副官领命，带着几名士兵杀气腾腾地下去了，纵使他向来胆大包天，也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要不是看在我家老爷子的面上......他有点不敢想下去。李副军长却仿佛刚吩咐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就跟让人端茶倒水并不多，连表情都毫无变化，“你少在心里给我偷笑！你要是炮兵的头，你以为我不舍得枪毙你吗？军法面前人人平等！鬼子是从你的一亩三分地上跑的路，要是日后拿不到战功给我抵回来，等我空下来还是要收拾你的。”
“你想什么时候收拾都行。”陈跃阳在他面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
“配合部队先将滚龙坡和大垭口打下来再说吧！”李副军长淡淡地说。
“打那边？”陈跃阳有点不明白，阴登山占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先拿紧挨着的子高地。
“你们团1、2营打子高地也有一些时间了，北侧阵地是拿了下来，可主阵地却久攻不下。滚龙坡对松山主峰进行炮火支援，始终是日军最有效的防御手段啊，这次再不一劈到底，我怕这个仗还得拖下去，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马月。”
“是我们一个营去打还是怎么？你就下令吧，我这就带人去，打不下提头来见！”
“看看你那个急性子，能成什么大事！”李副军长横了他一眼，加强了语气，“71军之前一味地想快攻快战，想一口气拿下松山，他们吃亏就吃亏在部队直接攻击日军各高地，没有重点消灭前沿的堡垒，这才在冲锋过程中更容易受到侧面和后面的日军火力杀伤。鬼子肯定最希望遇上这样的进攻，你不能重蹈71军的覆辙，不要急于求成，必须先将进攻路线上的各个日军堡垒逐个消灭，才可以继续前进。这样的话，战斗时间会延长，但却最有效可靠。你要记得，步炮协同是关键，一旦炮弹命中日军堡垒，就锁定坐标重复炮击，迫使日军进入下层，步兵迅速接敌，近距离对日军进行火力封锁。最后还有一点要提醒你，刀口上就得用精兵，不要怕下本钱，火箭筒和*****马上让人调给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