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被苏夜离打听自家小姐,又有叶世锦的交代在先,微微一顿,冷着脸道:“苏公子顾忌小姐名声,在下也不与您发火。只是闺房女子声名重要,还望苏公子勿要打听绣楼之事!我家小姐一切安好,不日就要大婚了。苏公子还是早些离去,莫要再来了!”
苏夜离目色一冷,压低声音道:“你说什么?”
管家看他神色惊惶,顿了顿,轻声道:“公子还没听懂么?我家小姐已经许配人家!公子早些离去吧……”
一声惊雷,响彻云霄,夜空中陡然一道闪电划破苍穹,夜风越吹越急,撩着门口几人的衣裳,就像要撕裂了去。天空中啪啪声不断,雨点愈来愈密集,打在青石方砖上,打在琉璃屋脊上,发出清脆欢快的响声。
洛城的第一场春雨,伴随着春雷姗姗来迟。四周街巷上忽然间热闹起来,有那拿了雨瓮爬上屋脊接雨水的,有那飞奔出来收晾晒门口的花生枣粒的。
管家瞧一眼漆黑夜空,听着时不时一声闷雷,扬声道:“公子,回吧!下雨了!”他的声音被风雨一过,立刻小了许多。
苏夜离僵硬的站着,感受着啪啪打在脸上肩上的雨点,在这虽然来迟些却比往年更大的春雨中,没了言语。展奕瞧一眼苏夜离发愣的样子,沉声道:“少爷,下雨了!”
管家见他伤心,摇摇头迈步上了台阶,立在能遮雨的屋檐下,扬声道:“公子请回!在下进去了!”
苏夜离一震,见他要走,抬头扬声抱拳道:“你告诉叶老爷,在下不信小姐愿意嫁与他人!在下就等在这里,直到叶老爷愿意相见为止!”
管家一愣,没想到小姐真的与他私定终身,想着被关在听雨轩的叶倾城,想着被打的岔气的小叶子,摇摇头扬声道:“在下立刻转告!只是,我家老爷见不见公子,在下就不得而知了!”瞧一眼雨中的苏夜离,叹一口气,转身进了门。
雨越下越大,风越来越急,不一会就淋湿了站在台阶下得人。苏夜离不肯站在屋檐下躲雨,展奕自然也不会独自躲雨,叫苏夜离一个人立在雨中,两个人站在叶府门外,被雨水淋了半晌,经风一吹冰冷彻骨。
叶世锦端坐在花厅的软椅上,听了管家回报,搁下手中的茶盏瞧一瞧外头大雨,耳中听着风声雨声,偶尔一声惊雷震得窗户发颤,沉着脸不悦道:“果然是江湖人的性子!他要站,让他站!老夫不见!”
“是!”管家心头暗叹,躬身侍立,想着出门劝说苏夜离离开,正要转身,就听叶世锦沉声道:“你干什么去?”
“我……我出门瞧瞧,让丫鬟们把廊下的灯笼收一收,莫要淋坏了!”管家心虚开口。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最喜欢这些个剑客少侠的!早些年浪荡的还不够,现在也不改性子!城儿的性子,那是能配个江湖人的?你哪也不许去!就在这呆着!”叶世锦不悦斥责。管家低着头瞧一眼外间天色,暗暗可惜那一身练武的好苗子。若他知道苏夜离能从三丈多高的养身堂,抱了个人轻飘飘跃下来,指不定还要喜欢到什么程度呢!
宋玉眼看快要到叶府街上,却忽然下起了大雨,他躲在街檐下瞧了瞧雨势,知道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只得冒雨匆匆跑了过来。好容易到了叶府门口,飞快上了台阶,立在屋檐下拍着身上的雨水,还好将小米藏进了怀中,否则肯定淋湿了!老母鸡被雨一淋,浑身的毛贴着身子滴着水,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宋玉收拾干净,却瞧见台阶下站着两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公子,扬声关切道:“二位公子怎么不上来躲雨?瞧这春雨来的可正是时候!”他温声含笑,儒雅俊秀,身量倒比苏夜离还要高一些。
苏夜离冷眼瞧着这借屋檐躲雨穷书生,没有接话。
宋玉见他们二人不理他,想着来此的目的,又惦记还要赶回去,也顾不上与他们搭话,转身拍着门上的金钩,扬声道:“劳烦开开门!”
门房刚才被管家交代不准放苏夜离进门,听见敲门声只当是他们不堪雨淋苦等要进来,盯着院中的照壁,只作未闻。
宋玉拍了一会,雨声太大又听不见里头回话,有些着急,伸手复又拍着门板,扬声道:“劳烦替学生开开门,学生是凤来镇的宋玉!”
门房正在走神,听这一声宋玉,吓了一跳,敢情是未来姑爷,他还傻站在这,就不怕日后穿小鞋,吃苦头!飞快开了门,瞧着门口的蓝衫书生,笑呵呵道:“宋公子,您怎么来了?”
宋玉呵呵一笑,拱手道:“劳烦大伯替学生通报一下叶老爷,就说学生有事求见!”
门房这里有一把油纸伞被管家方才拿走了,只剩一件蓑衣,他不敢给宋玉穿蓑衣,只得陪着笑脸道:“宋公子您等等,雨这么大,过去定要淋湿。小的往老爷那里报了,让管家来接您!”
宋玉一听,忙摆手道:“不必接不必接……您老人家给学生捎带一把纸伞就是!”
门房匆匆批了蓑衣,笑呵呵道:“宋公子等等,小的马上就来!”言毕,冲进雨中跑远了。
门开着,宋玉瞧一眼门房转过照壁,也没踏进门,含笑站在门边等着门房送伞来。
苏夜离与他的待遇天壤之别,一个再三恳求不肯相见,一个不过报了名字就被好生安顿,撵趟儿报信。展奕冷冷瞧着门口的宋玉,扬声道:“公子可是叶老爷的亲戚?”
宋玉方才与他们搭话,他们不理,这会宋玉没了搭话的心思,他们倒问了起来,不过他到底是读书人,拱手含笑道:“学生算不得亲戚!只是有事来求见叶老爷罢了!”
方才管家说的明明白白,叶倾城已经许配人家,不日大婚。门房又说叶世锦有交代,进出都得盘问仔细,这姓宋的书生冒雨来见,又说不是亲戚却连门房都对他礼遇,当真有些奇怪。
三人立在门口相互看着却没说话,才一会就见门口蓝绸一闪,管家精瘦的脑袋探出门来,手中提着一柄翠湖绸伞,自己撑着一柄黑色的油纸伞,笑呵呵道:“宋公子,老爷在花厅等您呢!快进来吧!”恭敬递上绸伞,亲切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