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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绵里藏针

叶家父女冰释前嫌,叶世锦成日里春风满面,精神好了许多。叶倾城不仅请他进了临渊阁的花厅,还与他共用了晚饭。父女畅谈了许久,叶世锦才才告别下山。

叶世锦派人迎她回府,叶倾城却言在临渊阁住习惯了,不愿下山。叶世锦也没有过分强求她。

这一日,叶世锦得了宫中召见,收拾妥帖往宫里去。管家跟在他身侧,将人送到宫外,侯在了马车里。

叶世锦虽是天朝巨贾又有挂名的皇商身份,却没有官位在身。到了宫门外,递了牌子,由迎他的青衣宫人领着,徒步往正安殿去。正安殿不足半月便已修好,这会,楚洛坐在正安殿南面的御书房里等他。

宫人领着他到了书房外,小黄门见了他高声宣报:“叶世锦求见。”等了片刻,不待回答,自个儿开了半扇门,将他放进去,又小心关上了门。

楚洛今年五十三岁,瞧着实在比五十三老得多。面色苍白,枯槁羸弱,穿着明黄龙袍,也没个皇帝的霸气样。然,叶世锦仍不敢大意,楚洛性子无常,常常一怒之下杀人。

“草民叶世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叶世锦站在靠近门边的金砖上,恭恭敬敬的跪地磕头。

楚洛点点头,笑道:“起来吧。”

“谢陛下!”

龙案旁的楚洛将他上下打量一遍,笑道:“今日气色不错!”

“承蒙陛下皇恩。”叶世锦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垂着手,盯着地板。

楚洛今日高兴,起身走到东南面的花窗下,望着外面红黄殿宇,笑道:“前几日送进宫的蜀绣极好,那几个绣女也很好!哈哈哈……”

叶世锦面不改色恭敬道:“陛下喜欢,是草民的福气。”

楚洛撇他一眼,摇头道:“你这人,就是无趣的紧,恭恭敬敬的让朕烦厌!下去吧!”

叶世锦连忙跪地磕头:“草民告退!”

楚洛见他诚惶诚恐的模样,叹道:“你须知,你是朕提上来的人,怎么反倒见了朕,像见了猫的老鼠?”

叶世锦听他说话,不敢起身,伏地恭敬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天之骄子,草民一介布衣,怎敢放肆!”

楚洛见他老成做派,不耐烦道:“下去吧!赏你的东西,朕会派人给你送去的。”

“谢陛下隆恩,草民告退!”叶世锦磕了头,站起身,倒退出门。门口的青衣宫人见了他,笑道:“叶老爷,梅妃娘娘方才传唤您呢!”

一旁立着的俏丫鬟盯她一眼,粉面微红:“娘娘命我来迎你,咱们走吧!”

“有劳姑娘带路!”叶世锦淡然拱手,随着她去了。青衣宫人快步跟在后头,心中暗叹:“如今有这待遇的商人,怕只有这一家吧!”

门外人散尽,东南屏风后俏生生转出一位小佳人,眼波四下流转,对着楚洛欲娇滴滴唤:“陛下……”

楚洛咧嘴一笑,兴匆匆跑上前去,一把拥住美人,哄道:“美人,可等久喽……”

梅欢殿

八扇门开的朱红木门口,守着四个粉蓝宫女。叶世锦立在台阶下,盯着方砖,停了脚步。

“你且等一会,我这就去禀报娘娘。”俏丫鬟轻声讲了,小步上去了。门口的小侍女见了她,忙小心开门。

过了一会,俏丫鬟出门来,轻快下了台阶,唤道:“里面请!”玉手一伸,替他引路。

“有劳姑娘。”叶世锦略一拱手,踏上台阶。身后的青衣宫人客气道:“老奴在殿外侯您!”叶世锦点点头,没有回头。

进了殿门,巨大的青玉屏风遮住了所有。往常艳丽的帷幔都换了素色,并着瓷瓶陈设也换了清淡的颜色。屏风前头摆了各色鲜花,一簇簇争妍斗艳,热闹绽放却仍就压不住满殿浓浓的药香。药味酸涩,熏得人呼吸不畅。

叶世锦面不改色的转过屏风,正中的宝座上高高倚着个宫装丽人,面容苍白、娇-喘吁吁,天成的一段妩媚风流。波斯绒毯上圈出大朵大朵的牡丹,高贵明艳。衬得殿中一派辉煌奢华。这里,正是上次楚洛召见安王的地方。

“草民叶世锦,参见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叶世锦勾着头,恭恭敬敬的叩拜。

“平身。”梅妃温和开口,嗓音亲切。

“谢娘娘!”叶世锦爬起来,依旧勾着头脸,恭敬立下,等着梅妃说话。

殿中宫女十余人,都悄悄打量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成熟男子的韵味流露无遗,比起贼眉鼠眼的楚洛,可是顺眼太多了。

梅妃也在打量他,这个比她略长的美男子,不仅生了好相貌,还生得一副好脑子。十余年来,讨得楚洛一片欢心,朝中大臣也与他相敬三分。若是为我所用,该有多好?却偏偏是个不识好歹的!

梅妃不发话,叶世锦盯着绒毯上的牡丹,不敢走神。然而梅妃此刻却不想说话,含笑盯着叶世锦不言不语,侍女们也不敢出声,梅欢殿一片静寂。突然,座上的美人轻咳起来:“咳咳咳……”咳声不止,却又难受的开始喘息。

叶世锦眉间一皱,恭敬道:“娘娘保重身体!”

梅妃喘了喘,无力道:“都退下吧!”殿中侍女闻言乖顺的屈身退出,那俏宫女走在最后,掩了殿门,守在门口。

宫女散尽,梅妃伸手扶住一侧面颊,缩回宝座中,一手扶住金黄扶手,哀道:“本宫久病难医,淤积在身,如何能保重身子呀……”言毕,轻轻啜泣起来。

叶世锦不知她唱得哪一出戏?恭敬垂首,不敢答言。

梅妃捏着香帕拭了拭眼角清泪,叹道:“哎……”转而盯着地上人,委屈道:“你莫笑话。本宫年老色衰,久病缠身,自然唠叨了些。”

叶世锦恭敬道:“草民不敢!”

座上美人得他一句宽慰,含着一汪春水勉强笑道:“前日送上来的烟花扇,本宫很喜欢。”声音娇柔虚弱,饮泪含笑,真如娇花照水般惹人爱怜。

叶世锦勾着头,还是没瞧她一眼,朗声道:“娘娘喜欢,是草民的福气!”

梅妃眉间冷色一闪而逝,娇弱道:“送来的蜀绣与绣女,陛下与本宫也都很喜欢。”

“陛下与娘娘喜欢,是草民的福气。”叶世锦面不改色。

梅妃眨眨眼,直起腰来,玉手交叠在腿上,赞叹道:“这蜀地女子倒是个个生得好面貌。咱们楚国,怎么也不见有那绣花的美人?”

这一句是问句,叶世锦不敢敷衍。心知她是责问自己送的绣女太过貌美,惹了楚洛爱怜。顿了顿,装作不懂躬身道:“听说民间是有的,可惜草民也未见过。”

梅妃疑道:“是吗?你长年走丝茶,也没见着个仙女般的美人?”

叶世锦恭敬道:“是。”

梅妃愈加疑惑:“怎么本宫听说,你女儿便是个美若天仙的人物?本宫素来厚待于你,你倒与本宫藏着掖着。”说完,嗔怪他一眼。

叶世锦心上一冷,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爱女只此一个,怎肯送进宫来!经年将人藏在临渊阁,却不知晓这深宫之人是如何得知的?

“小女年幼,粗陋驽钝,并非上层之姿。”叶世锦哀叹一笑,摇头补充道:“今岁尚不满十五,成日只知胡闹,童稚未开。”

梅妃一黯,笑道:“看是传话之人乱学了。你也莫急了,过两年长大些就好。”突又想起什么,道:“倒是与稚儿年纪一般呢!”

楚稚是慕容雪与楚洛长子,年方15,非是太子。听说其母死后,很得梅妃的宠爱。如今正在太学院学习各类知识。

叶世锦闻言低头,没有答言。

梅妃见他模样,笑了笑:“有空,你也带女儿来宫里走走,总在府里呆着,有什么好?哦,对了。这几日,内侄迷上了茶道,正愁找不着师父呢。今日你来,我看正好,叫他与你学些去!”不待叶世锦说话,自顾拍了拍手,唤道: “旭儿,还不快来拜见师父!”

通往内殿的珠帘后,转出一位十八九岁的明蓝公子来,见了叶世锦,轻蔑一笑。小跑两步,走到叶世锦跟前,恭敬笑道:“弟子拜见恩师!”拱手一礼,弯腰一屈。

这一招绵里藏针,叶世锦却不敢出招。自家女儿的终身捏在人家手里,就是送些买卖,又有什么关系?退后一步,含笑道:“草民何德何能敢做公子师父?既是娘娘不嫌弃,草民便沾这荣誉做一回师父。公子就莫要再折煞了草民了!”

梅妃欢喜道:“好了好了,瞧你二人的亲热劲,本宫看着就眼烦!”呵呵笑了几声,温和道:“旭儿好生学些茶道,往后也教教姑母!”

“旭儿定当谨记姑母教诲!”笑嘻嘻的望着宝座上的人,霎时羞红了那明艳丽人。梅妃暗淬他一口,无力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本宫累了!”

“是!”二人恭敬拜了,退出门口。俏宫女瞧一眼叶世锦,抿唇一笑,叶世锦却只作未见,带着自家“弟子”跟着青衣宫人,出了宫门。

管家见多了个纨绔,不敢询问。笑着打帘,请了李萦旭上车,往叶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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