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自然不说,莫逍遥甚至没有现身,只隔空沉声道:“回。”
墨林深处一阵疾风之声,片刻之后便有数十名黑衣人虚空行来,落在揽月台上。
“少爷,请!”众人抱拳行礼,声音沉浑。来此押解他的,全是谷中高手。
叶倾城常年在此跳舞,从未遇过任何陌生人。从前听小叶子提过这苍茫山中,有许多奇人异士。不过她们幽居此处,并未亲见过,只当是书中的传说。可自从遇到苏夜离,她便开始相信世间是有江湖的。不仅有江湖,还有世外高手!
只是,也没听说世外高人会如此之多呀!她愕然望着,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谷主?少爷?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漂泊江湖的绝世剑客。因为见了她的跳舞生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思,才会趁夜来访。
原来,他不是的。
苏夜离自知犯错,不敢违令,转头瞧一眼展奕。展奕与他一对视,悄无声息地移了移步子,恰好与苏夜离一块挡住了叶倾城。
苏夜离会意,右手在身后冲叶倾城摆了摆手,抬起头,朗声道:“走吧!”
“是!”
只要远处的莫逍遥不发令,他们是不会抓叶倾城的。所以,这兄弟二人才会挡住叶倾城,好教她不那么“碍眼”。果然,墨林深处不再发令,只传来轿夫踏过树枝的“哗哗”声,声音渐渐远去。
苏夜离松一口气,纵身一跃,下了揽月台。身后的黑衣人快步跟上,如一张黑网般追随他而去。
银月尚在檐边,水雾仍旧弥漫。白色身影隐匿不见,风中再没了一丝人声。方才的际遇不过一瞬,又恢复了暗夜的宁静。叶倾城呆呆望着,脑中有些懵。
“小姐……小姐……”小叶子飞快的奔上台来,脚步踉跄,语音焦急。
方才莫逍遥一声冷喝,小叶子在后厨房被惊吓不轻。她们幽居此地已有六载,从未遇过陌生武人。但那震天一喝,就是傻子也知道来人内力不俗。她一听之下吓出一身冷汗,慌忙奔出厨房寻人来了。
莫逍遥从出现到离去不过数息之间,待她奔出花厅门口,哪里还能见着来人?只看见高高的揽月台上,自家小姐 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风里。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小叶子不敢耽搁,飞快的奔上台来,一把抓住叶倾城,里里外外瞧了个仔细,确定她完好无损,这才拍着胸口放下心来。
“吓死……吓死奴婢了!”惊魂未定的喘息半晌,东瞧西看也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一边拭汗,一边疑惑:“刚才有人来过了?”
叶倾城被她翻来覆去一番检视,也没回过神来。
方才那个黑衣凶神说,若他义父知道他教授自己武功,一定会严惩他。他见到自家义父时恭敬顺从,瞧着胆怯的很,也不知回去了是否真会受罚?这些人是做什么的?为何武功高深,令人压抑莫名?他每夜来此,怎么从未说起过?虽然,自己也没问过他。
哼,走时头也不回,难道是恨我害了他么?也不知,还能否再见?
“小姐?小姐?”小叶子见她出神,瞪大眼睛摇晃:“您没事吧?可是吓傻了?您别吓奴婢啊?”说完,竟要“呜呜”的哭起来。
叶倾城回过神来,伸手摸摸她的脸,摇摇头:“没事,咱们下去吧!”
隔日便是初一,按例是送米粮柴面的日子。
叶倾城一宿难眠,青着眼眶半倚靠在楼前花圃边。躺椅下垫了两层厚绒垫,又点了熏香兽炉。边上是红木几案,摆了清茶水果。她昏昏沉沉的眯着眼睛打盹,却是迷迷糊糊睡不踏实。梦中人越亦越远,任她如何伸手,也触碰不到……
娘亲……娘亲……
“啊……”叶倾城大汗淋漓的醒来,小叶子急道:“怎么了?可是魇住了?”一边拿丝帕替她拭汗,一边端了案上茶水与她。
叶倾城微微饮一口水,搁下茶盏,酸涩道:“梦见娘亲了。”
“小姐这是想夫人了,过几日便是清明,咱们可早早准备了。”小叶子贴心的安慰道,仔细替她拭汗。
“恩。”叶倾城回她一个虚弱的笑,复又躺下阖了眼。
小叶子守着她安稳睡下,持了团扇替她打了一会,待她额上细汗干透了,拉过一旁的薄毯仔细盖在她腿上。又往兽炉里添了些香料,这才小心退开,收拾一番往山下去接人。
照例是挑夫挑着担子,轿夫抬着叶世锦。不过这次,叶世锦没上山。泥墙茅屋,斑驳篱院,几只母鸡悠闲地寻食吃。屋檐下悬着几串玉米,墙角堆了小堆干柴。一个须发老人穿了件破旧的灰棉衣,坐在院中专心的刨木头。任谁见了,都会以为不过是山中住户罢了。叶世锦端坐在茅屋里间,正在饮茶。
小叶子站在下首,仔细讲了叶倾城近月的点点滴滴。又说了宋玉可能是上官良编排出来骗人的事情,最后说了昨晚戌时末,有高人到过临渊阁。
“什么?有高人?你且仔细说说。”叶世锦一脸惊讶。不怪他惊讶,临渊阁的设计十分巧妙,乃是当年他花重金请来的江湖第一巧手,郑三所作。整座楼阁建在两面峭壁背后的夹角之中,又悬在深潭之上。身处茫茫群山,兼又四季迷雾,还有墨林遮掩,只有山下一条密道可通。若非知晓之人,是绝不会寻到那里去的。
“正是呢!奴婢正在烧水,陡听一声大喝,耳朵震得生疼。奴婢怕小姐有事,赶紧跑出来寻,却只看见小姐一人。”
“小姐可有伤到?”叶世锦急忙问。
小叶子一脸迷茫,摇摇头:“没有。小姐按理也听到的,可是奴婢问小姐,小姐却不说,好像不愿意告诉奴婢似地。昨个儿夜里小姐一宿没睡,到今早才浅眠了一会。”
叶世锦听毕想了片刻,沉声道:“小姐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也没什么异常啊,还是夜夜跳舞……哦,对了,昨个儿一早天不亮就起了,命奴婢找短打衣衫。哪有什么短打衣衫啊?只有您吩咐的男装。小姐却高兴的紧,连忙穿上试了又试,昨儿一天都穿着呢。”小叶子眨着眼回忆,末了补充道:“昨晚上也穿着呢。”
叶世锦低头沉思片刻,温声道:“好了,我知道了。这几日多注意着小姐,若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与东伯说。”
“是。”小叶子迷糊的点点头,突然四下一看小声道:“老爷,小姐近来饭也吃得多了,话也说得多了,也常笑了,没事还画画呢!您说,这是怎么了?”
“你见天跟着小姐都不知道,老爷我哪里去晓得!胡问什么!想挨板子了?”叶世锦满面愠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敢情她以为老爷是神仙,能掐算不成?不过,爱女的变化,定要弄个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