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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红烛帐暖

杀了楚洛,辅佐安王,谪仙卿黎黎将成为亡命新魂。

安王绝不会留下后宫女人们的性命,就算是跟他已有肌肤之亲的梅妃也不会幸免。

守寡新妇,亡命新鬼。明年今日,或许就是卿黎黎之忌日。

然而,那个准备刺杀天子的江湖少主,却在烈日下晕了过去。睁开眼的第一句话,竟是“取消刺杀。”

夜离谷众人眨眼不见,太庙中祭祀的兴头正盛。安王转头环视四野,心头一惊。张琉跟随在侧,欲请命出殿寻找,被安王挡下。

前去寻找夜离谷众人的,是赤鸟。

春澜河下,画舫轻舟,波光潋滟。赤鸟立在乌棚船头,盯着面色苍白的苏夜离,冷淡道:“你为何违背约定?”

苏夜离望着赤鸟的银色面具,低声苦涩道:“恩人可知?那是倾城。”

苏夜离倾慕叶倾城,但凡识得苏夜离的人皆知晓,赤鸟亦然。他扬起泛着白光的银色面具,冷淡道:“是她?”

皇宫中,人人识得谪仙卿黎黎,然,见过叶世锦嫡女的人却少之又少。便是安王楚钺,亦不曾注意到谪仙卿黎黎便是苏夜离的心上人。

如此变故,始料未及。

苏夜离苦涩一笑,笑容中颓废尽显,淡淡道:“你说,在下还能去杀她么?”

“你要杀的是楚洛,与她何干?”赤鸟不解,话中疑惑不假。

“呵……”苏夜离无声轻笑。立在他身旁的展奕蹙眉压抑道:“她一心要嫁给狗皇帝,杀了楚洛,岂不等于杀了她?”

一语中的,苏夜离只觉眉心沉痛,低头道:“恕在下无能,不能襄助安王殿下了。至少,现在不能。”

赤鸟银色面具下的眼睛闪了闪,转身道:“你果然懦弱无能。你一心爱慕的女子,岂是那等贪慕虚荣的小人?依我之见,她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顿了顿,赤鸟依旧冷淡道:“叶世锦散尽家财,不知踪迹。你以为,若叶倾城真是安心做皇贵妃,叶世锦这富甲天下的皇商会落魄如此?更或者,叶倾城心甘情愿好好的皇商之女不做,偏要改名换姓当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一日间,骤变陡生,苏夜离尚难自悲恸中醒转,此时闻听一句,犹如醍醐灌顶,不禁怔在当场。抬起头,赤鸟冷傲的背影莫名有些熟悉。

“楚洛仍在太庙,消息传,谪仙身体不适,暂缓行程。你若来,今夜,便可抱得美人归。”赤鸟话落,如一只矫健的大鹏,展翅扑向河对岸。

风中,送来他最后的话语,“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亲口问清楚,总好过胡乱猜测。”

几乎是用赶的方式,夜离谷众人奇迹般的出现在太庙之外。杀死护卫,乔装成御林军,不过小半个时辰。

谪仙身体不适?或者,她只是希望晚一刻嫁与楚洛罢。

安王听得赤鸟的汇报,皱起的浓眉总算舒展一些。今夜,若无夜离谷的襄助,他不敢保证可以成事。然,苏夜离终归江湖性情。待得功成,他将会选取最有利的办法除却这一切不稳定的因素。

天子大婚,迤逦的銮驾风光无限。苏夜离隐在御林军中,忽觉心头豁然开朗。寻找数月的小东西就在不远处,而他,一定不可再错过。

一路行来,銮驾安全到达中和门,继而前往昭阳殿。夜离谷众人混进宫去,安王部下留侯中和门。

安王骑着高头大马远远走在前头,心中对楚洛的恨意又增一层。他这看似风光的安王兼御林军统领,手底下却无一人可用。若不是他早早谋划,此刻真个要去庆贺这该死的老皇帝大婚不成?他余光一扫,与苏夜离对视一眼,相互使个眼色,各自低下头去。

册妃大典尤为顺利,皇贵妃手捧印信绶带,身穿贵妃凤袍,端的是倾国倾城。礼成,皇贵妃被送往谪仙宫,楚洛留在殿上与臣子饮宴。

几杯酒下肚,楚洛面上潮红,不肯再依礼制坐下去,心急火燎的往谪仙宫赶去。诸位大臣不敢妄言,纷纷起身恭送。

安王立在灯火璀璨的昭阳殿中,望着楚洛远去的赭黄袍,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笑意。他扶了扶额角,略微迷糊道:“本王醉了,要更衣。”

张琉立时上前搀扶,安王倚着张琉的肩膀,嘟囔道:“喝,接着喝。”

“王爷,您醉了……”张琉一面劝解,一面冲几个欲上前搀扶楚钺的御林军含笑道:“我家王爷去偏殿更衣,望尔等代为引路。”

御林军忙走前引路,张琉搀扶着楚钺,缓缓穿过喧嚣的宴会,消失在游廊拐角。

叶倾城端坐在谪仙宫的大床边沿,手心已经出汗了。楚洛还未来,她早将一众宫婢屏退。对面长案上摇曳着龙凤红烛,身后的大红锦帐透着暖意。

洞房花烛夜,她从未料想过会是这般景象。那原本该是她与苏夜离的。

她蹙眉一恍,更显倾城倾国的容貌。耳畔摇晃的金步摇熠熠生光,是她身份的象征。可惜,她冷冷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她只是端坐着,右手紧紧握住左手广袖,生怕里头的东西跌落出来。那里,似乎藏了什么。

“吱……”紧闭的宫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叶倾城下意识颤抖了身子。正欲强装欢笑勾起嘴角,却发觉门口的人影一闪,溜了进来。

来人一身月白色,显然不是楚洛。

“云兰?”叶倾城面色一疑,警惕的望着云兰,先行开口。

云兰一怔,听叶倾城唤出自家名字,忙压低声音道:“快,倾城,马车就在沐阳殿西北角,咱们即刻出城。”

此话一出,叶倾城嫌恶之色尽显,不屑道:“梅妃又在耍什么花招?我卿黎黎不会上她的当!你再不走,本宫要唤人了。”

云兰一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正欲开口辩解,门后却又溜进来一人。

云兰骇了一大跳,险些惊飞起来,看清身后人的脸面,又惊又忧道:“你怎么进来了?快走,快走,我这就将倾城带出去。咱们在沐阳殿西北角汇合。”

叶世锦穿着内监的青衣有些不合身,他扯了扯略紧的领口,担忧道:“我怕城儿不信你,这才赶来了。”

一语出,坐在床沿边的叶倾城一怔,双目瞪大,死盯着来人,不可置信道:“爹爹?”

宫里宫外都在传言,叶世锦散尽家财归乡去了。叶倾城以为是她伤了老父的心,谁曾想,竟在今日这样的场合再遇?

叶世锦偷偷溜进了宫,串通了梅妃的心腹婢女,竟要拐了天子新册立的宠妃?

“你疯了!”

未等叶世锦答应,叶倾城已站起来,一步掠至他跟前,焦急道:“你知道拐走皇贵妃是什么罪名吗?你不要命了!快走,赶紧走!”

叶倾城双目欲眦,叶世锦却只是面色沉稳道:“你要做的事情比为父的罪名只大不小。你都敢舍了性命为那个江湖浪荡子,爹爹就不能舍了性命为我的儿么?”

一语出,三人默然。

叶倾城双眸在云兰面上扫了扫,急急道:“你可为女儿舍命,那么她呢?你也要她陪咱们一起死?”不等对面二人答话,叶倾城已推着二人,急切道:“你们快走,楚洛从未沾得我的身子,今夜定会早早来此。”

然而,已经来不及。

门外,一女子低声怒斥道:“呵,本宫当是什么谪仙,原来竟是个骚媚的娼-妓。为了等皇上,连个把门儿的丫鬟也不要了。呸!”

来人,正是梅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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