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苏小觅紧紧地窝在祁律怀里,胯下的马儿奔驰如飞,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沿途的坊楼在灯笼微弱的光亮下依稀可见。
闻着外袍上淡淡的龙涎香,苏小觅竟是从未有过的安定,清冷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心中的慌乱逐渐被抚平。
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绝美的侧颜和下颚线,令苏小觅的心跳有些许加快。
如果祁律不想杀她,那和他这样又帅又能保护自己的男人在一起也未尝不可。
此刻的苏小觅并不知道,祁律是被鹤儿和白原两人的好言相劝,才勉强出来找她的。
……
初秋的天地还残留着夏天的味道,云海山雾,树叶沙沙作响,闷热的空气逐渐消失,窗外只残留着几声蝉鸣。
经过上次的事之后,苏小觅就病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伤寒,她却一直好不了,于是乎被强迫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每日都被鹤儿捉着喂药,偶尔祁律也会过来给她喂几次,带些蜜饯给她。
或许是蜜饯合了苏小觅的心意,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不为我们读者所知的原因,苏小觅在这些苦批日子里,常常盼望着祁律会来看她,给她揣几颗甜蜜饯儿。
“听闻姐姐生病了,妹妹捎了些历年陛下赏赐的补品来看望姐姐,还望姐姐莫嫌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来人一袭淡蓝纱裙,一双狐狸眼媚眼如丝,女人的曲线美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无意间便是万般风情,此时对着苏小觅嫣然一笑,更是让人心尖都颤了颤。
“娘娘…这云贵嫔非要来见您,奴才…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啊”鹤儿小跑到苏小觅跟前,颤着腿又跪下了。
苏小觅十分脑子疼,这丫头怎么就改不了这封建的毛病呢。
这大概就是作为皇后的疑惑吧,怎么逃都逃不过后宫的那群莺莺燕燕,拜托,我不想和你们争宠啊!
还在养病的苏小觅显得有些柔弱,唇色淡白,连声色都暗淡了几分,只从被子里将头彻底探出来,虚作了几分皇后的架子:
“妹妹哪里话,本宫怎会嫌弃妹妹送的东西”
据苏小觅所知,这云素雅不过是个三品贵嫔,与她如今的身份比相差甚远,却也是除她以外品阶最高的妃子。
再加上云家几代皆是将军出身,守护澜沧平安昌盛百年,如今的大将军云边庭更是其兄长,这些便令苏小觅有些许忌惮起来了。
更何况宫中传闻,祁律最是宠幸云贵嫔,这样以来,让苏小觅这个“落魄”皇后不得不做一做面子上的礼节了。
“听闻姐姐喜欢这白羽流纱,妹妹便将陛下前几日赐予的带了些来,今日赠与姐姐”
云素雅掩面轻笑,柔夷一挥,婢女们便抬上几匹白亮亮的布匹,轻薄的纱质感,像天空中的月亮一般白净。
苏小觅看直了眼,这也太仙了吧!!穿上这种步做的裙子,简直是仙女本仙啊!
说不喜欢是假的,可苏小觅想了想,既是皇上赏赐给她的,她一个三品贵嫔都有,没理由她这个皇后得不到吧。
既然这女人是来向她示威了,那她也不能落了下风去!
“这白羽流沙如此好看,既是陛下赏赐的,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皇后娘娘可是嫌弃妹妹的东西合不得娘娘的心意”
说着说着,云素雅便拿着宫女递过来的手帕,作势要擦眼角本不存在的泪。
装腔作势,原来祁律好这口?苏小觅嘴角抽了抽,被这“影后”般的演技给恶心到了,随机调整出一个标准的国际式微笑礼貌回应了眼前的女人。
“妹妹可是误会姐姐了,这白羽流沙本就珍贵,还是陛下赏赐给你的,姐姐自然是不能要的”
不就是奥斯卡影后吗,谁还不会啊?你会演,我苏小觅也不差,否则白瞎我看了这么多年的宫斗剧!
“陛下驾到”薛公公熟悉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是了,又到了苏小觅吃药的点了。
“妾身给陛下请安”看着迈入殿内颀长的身影,云素雅赶忙擦了擦眼,福了福身,退到一边,更有一副被欺负的模样了。
“免礼”而身着金丝龙袍的祁律貌似心情不太好,只是轻飘飘地从她身边路过,黑着个脸,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不是说云素雅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妃子吗,怎么皇上对她是这么个态度。
苏小觅抽了抽嘴角,果然,宫里的八卦也不可信啊。
祁律接过从薛公公手上递过来乌黑的药汤,坐在了苏小觅的床边,双眼直直望着她,红唇半翘,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样子。
“来,觅儿乖,张嘴喝药”祁律将乌黑发亮的药汤房主嘴边吹了吹,递到苏小觅面前,哄小孩儿似的喂她喝药。
刚准备从床上爬起来的苏小觅被吓得手软了一下,又跌在床上,揉了揉发疼的头,心里想,这皇上怕不是被鬼附体了吧?!这是闹得哪一出!?
无意间望见角落的云素雅,她狐狸般的眼眸里此刻溢满疑惑与委屈,苏小觅看着她那紧握的双手,都生怕她将自己的手掐出血来。
原来后宫招仇恨如此之简单?她还什么都没做呢,这云素雅就一副巴不得要她死的表情,她要是做了些什么,岂不是要被她生吞活剥?
怕不是这对鸳鸯吵架了?皇上拿我做炮灰?故意让云素雅吃醋?嗷哦shit,苏小觅心里又泛起嘀咕来。
在苏小觅内心逼逼赖赖时,举着药汤的祁律有些不耐烦了,这家伙在想什么?
“妾身可以自己来的,就不劳烦陛下了”看见祁律黑脸的苏小觅忙不停地去接药碗,漏出了狗腿子般的笑容。
“怎的?朕不过一夜未来罢了?觅儿便于朕置气了?”祁律咬牙切齿,伸出一只罪恶的手在苏小觅的腿上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苏小觅吃痛,轻微地嘶了一声,刚想张嘴骂人,却看见祁律朝她“挤眉弄眼”,隐隐有威胁之意。
聪明如她苏小觅怎么会不懂呢,祁律想要她陪他演戏呢。
苏小觅立马会意,微微张嘴喝了口乌黑的药汁后竟生生红了眼,望着祁律好不委屈地道:
“陛下倒是记得昨夜未归,让妾身独自一人衾凉背寒,陛下当真是好狠的心”
说着竟真真顺着粉嫩的脸颊滑下两颗泪珠,睫毛湿漉漉地粘着,看得祁律一愣,心里某一处似乎有些痒痒的,连空气都有些热了起来,霎时竟忘了要说些什么。
而站在屋角被二人故意忽略的云素雅,此刻一双细长上挑的狐狸眼瞪得猛圆,一股子吞了石头的模样,红唇委屈地曲起,一甩手便冲出了梧桉殿,看得苏小觅笑出声来。
偶尔逗逗人也挺有意思,看来以后要常在这后宫“走动走动”了,苏小觅心想。
祁律望着眼前刚刚还红着双眼梨花带雨,现在却偷偷窃笑,狡黠无比的苏小觅,竟觉得她有些许可爱。
但不一会儿祁律便强行排除了这个念头,开玩笑,他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可爱,他怕不是疯了。
“有何好笑的,和朕说说?”身旁的人笑得愈发张狂了,祁律挑了挑眉,启齿问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看那云素雅,那吃味的样子,五官都扭曲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得正欢的苏小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都讲了些什么。
不过过了一会儿,苏小觅背后汗毛倒竖,我嘞个娘嘞,自己都说了些啥?!落魄皇后在皇上面前说他最宠爱妃子的坏话,谁给她这个胆子的。
苏小觅立马禁了声,战战兢兢地抬起杏仁般大的眼睛偷偷地望了一眼头顶的祁律。
祁律吃笑,此时的苏小觅长长卷翘的睫毛上还粘着些许未擦干的泪水,加上这小心翼翼偷看他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只被猎人抓住的小鹿,看得祁律整个人都温软起来了。
“你这么看着朕做甚,朕又不会吃了你”祁律此刻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如同春天湖面微微泛起的一丝涟漪。
“你好看”望着离自己不过几寸的脸,苏小觅鬼使神差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下一刻便想把自己嘴给封起来。
祁律倒是受用得很,微微翘起嘴角,眼里灿若繁星,却转过身来,不让苏小觅看见,道:
“今日这出戏,你演得不错”
随即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梧桉殿,只留下一片金黄衣角的残影。
一旁被祁律塞了药碗的鹤儿,一边望了望手中几颗雪白的蜜饯,另一边望了望在床上一脸茫然的苏小觅,心中默默感叹:
这该死的,迷人的,爱情。
…
“贵嫔娘娘,看皇后这副模样,莫不是真的记不起来了?”
云素雅的贴身侍女此刻凑在她默默耳语。
“真假与否,等她看了那封信自然就了然了”
云素雅稍稍抬头,漏出尖尖的下巴,往日妩媚多情的眼中此刻竟有些许凌厉。
“那若是她看不见那白羽流沙中的信呢?”侍女疑惑道。
“她会看见的”
偌大的殿内漆黑一片,并未点灯,只有面前的红烛迎着窗外溢入的微风摇晃,云素雅坐于高座之上,从高高的髻发中抽出一根红玉簪子来,颇为温柔地抚摸着簪身。
“咕咕”
枝头上的猫头鹰似是滑了一脚,掉下树来,咕咕叫了几声,扑腾着翅膀飞远了,一只白鸽似箭般飞出,又将那猫头鹰撞飞了出去,不过随即也被一只黑长的箭矢穿过身子,钉在了宫墙之上。
“她倒是胆大得很,帮着文清国霍乱皇宫,不知云将军知道了作何感想”
白原将那箭矢连着白鸽从墙上拔了下来,双手呈给了一旁便装打扮的祁律。
白皙修长的手不急不忙地拆开细长的纸条,目光一扫,嗤笑了一声,手上的白纸便化为了粉末,随风散了去。
“我不动这苏觅,这柳长舟自己倒是耐不住了”
……